雪里梅花初放

憨山德清

雪里梅花初放，暗香深夜飛來，
正對寒鐙^[2]獨坐，忽將鼻孔沖開。

《憨山大師夢游全集》卷四十九，
卍續藏第一二七冊頁八八七下

【白話新唱】

雪中的梅花剛剛開放
寒冷的深夜里
我正對著燈火獨坐
香氣從黑暗中飛來
忽然將鼻孔沖開
啊！人間怎會有這么美的香氣！

【分析與鑒賞】

暗夜梅香，沖開憨山德清的鼻孔，使他見到諸法的本來面目！

嗅覺，是人類的五種感官之一，我們身邊充斥著數不清的氣味，我們身體的每一個部位也都散發著特有的氣息。許多時候，我們對別人還沒有任何看法之前，鼻子就已經有了自己獨到的判斷，而不知不覺間影響了我們對人的喜歡程度。所以，有些聰明的人懂得運用香水來影響、吸引、甚至是蠱惑別人……

根據科學家的研究，人類可以分辨出一萬種以上的氣味。可是，非常奇怪的是，全人類所使用的語言，都極度缺乏關于氣味的詞匯。例如，我們說玫瑰花的香味真是迷人，可是，我們沒辦法直接去形容玫瑰的香味，盡管我們能將玫瑰花的顏色、形狀描繪得十分精細，足以讓從未見過玫瑰花的人一見到就知道這就是了。然而，我們絕對沒有辦法用言語來敘述玫瑰香，好讓從未聞過的人知道什么是玫瑰香！

唯有聞過玫瑰香的人，才知道什么是玫瑰香！

嗅覺，真是神秘莫測量，也許它是我們最接近真理的感官吧！

極為奇妙的，《維摩詰經》里描述了一個娑婆世界以外的佛土——眾香國，那里的佛叫作香積佛，經文說：

爾時，維摩詰問眾香菩薩：“香積如來以何說法？”

彼菩薩曰：“我土如來無文字說，但以眾香令諸天人得入律行；菩薩各各坐香樹下，聞斯妙香，即獲一切德藏三昧，得是三昧者，菩薩所有功德皆悉具足。”

啊！多么不可思議，聞聞香氣，就能使人開悟！而令人感嘆的是，經文接下來又說：

彼菩薩問維摩詰：“今世尊釋迦牟尼，以何說法？”

維摩詰言：“此土眾生，剛強難化，故佛為說剛強之語以調伏之！”

追尋文字語言的蹤跡，想要沖破開悟之門，是一條窒礙難行的險路。或許針對身邊無處不在的氣味，好好參究，才是“所有功德皆悉具足”的快捷方式呢！

^[1]本詩原題名《山居》。

^[2]鐙：通“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