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秉忠
鷓鴣天
殘月低檐掛玉鉤??。東風簾幕思如秋??。夢魂不被楊花攪,池面還添翠壓稠??。
紅叱撥,翠驊騮。青山隱隱水悠悠。行人更在青山外,不許朝朝不上樓。
作品從殘月如鉤的夜晚寫起,首先推出一個靜謐幽深的春夜之景,鏡頭隨著和煦的“東風”,從斜掛屋檐的“殘月”逐漸拉向簾幕低垂的閨閣,進而聚焦在愁苦中的少婦身上。作者沒有去寫少婦的容貌服飾,而是徑直寫她的思緒。宋秦觀《浣溪沙》詞云:“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寶簾閑掛小銀鉤。”可以看出,劉詞的首二句由少游詞翻新而來,但也確實寫出了自己的意境。作品將少婦之“思”比之以“秋”,與詞中“春”景形成一個鮮明的反差,以突出其情思的悲涼。三、四句寫少婦由“思”入“夢”,詞意化用蘇軾的《水龍吟·次韻章質夫楊花詞》的意境,蘇詞喻楊花為思婦,寫其“夢隨風萬里,尋郎去處,又還被、鶯呼起”,還寫到楊花一夜后化成了“一池萍碎”。
楊花化萍暗示天色已亮,這就在結構上很自然過渡到了下片,寫少婦登樓望遠,期盼人歸。“紅叱撥,翠驊騮”皆為馬名。驊騮為周穆王八駿之一,叱撥為唐天寶中大宛進六匹汗血馬之一,在古詩文中一般作駿馬的代稱。此處是以馬代人,暗示親人已乘馬離去。“青山隱隱水悠悠”為思婦登樓所見,以“隱隱”和“悠悠”二疊詞加強語氣,言山水的朦朧和遙遠,表明離人已遠走他方。
南鄉子
南北短長亭,行路無情客有情。年去年來鞍馬上,何成!短鬢垂垂雪幾莖。
孤舍一檠燈,夜夜看書夜夜明。窗外幾竿君子竹,凄清,時作西風散雨聲。
本詞起首“短長亭”,短亭、長亭,為古時設在大路邊供行人休歇的亭舍。庾信《哀江南賦》:“十里五里,長亭短亭。”謂十里一長亭,五里一短亭。古詩詞中“長短亭”的意象歷來是與羈旅漂泊之意連在一起的,本詞中作者進而在前面加了“南北”二字,使這長長的“行路”更顯得漫漫不盡令人生愁了,因此作者謂之“無情”。路程本身距離的長與短,實為人的感覺,謂其“無情”更是人的情感的投射,所以這“行路無情”實在是“人有情”的表現,以“無情”襯“有情”更顯出其“情”的強烈與深刻。接下來作品又從時間長久的角度來進一步寫這“年去年來”的羈旅之苦。令作者不堪的還不僅是這沒有休止的漂泊之苦,更有一種老大無成而生命虛耗的憾恨,一語“何成”,已見詞人憾恨之深;幾許“雪莖”,更襯出其悲愁之重。長路漫漫,歸期遙遙,匆匆行旅間,鬢絲已染霜雪而事業卻無所成--游子漂泊的愁苦、憾恨與困惑就這樣一層層地被推向了極致,彌漫于詞中。
下片著重描寫游子漂泊中孤清之懷。首二句述其寒夜讀書的情景。宋黃庭堅《寄黃幾復》詩“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句似為詞人所本,不過詞中所寫當為作者生活實情的描述。其中“燈”的意象是耐人尋味的。它照明的不僅是羈旅中的孤舍,實際上更有主人公那顆孤寂的心。在漫漫旅途上,也只有“書”能給他以慰藉,讓他得以超脫那難忍的孤獨和愁苦。有了這“一檠燈”,整個凄寒的詞境也頓然增添了幾分暖意。同時,這燈下夜讀的情節也向人們展示了主人公清高雅逸的襟懷,下句中的“窗外幾竿君子竹”即是這種襟懷的象征。“凄清”一詞很準確地道出了竹子那身處孤寒之境卻不失清雅風韻的品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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