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

臧克家

總得叫大車裝個夠，

它橫豎不說一句話，

背上的壓力往肉里扣，

它把頭沉重地垂下！

這刻不知道下刻的命，

它有淚只往心里咽，

眼里飄來一道鞭影，

它抬起頭望望前面。

1932年4月

（選自《今昔吟》）

【賞析】

這首詩，也可以說是新詩中的詠物詩，它吟詠和描寫的是一匹拉車的老馬。但又不同于一般的詠物詩，詩人描繪的是老馬，著眼反映的是舊中國被壓迫被剝削農民的悲慘命運。

詩的第一節寫老馬由于不說話，任人擺布、役使，讓它拉“裝個夠”的超負荷的沉重的大車。“背上的壓力往肉里扣”，這是多么悲慘的命運！由于負荷太重，老馬垂下了沉重的頭。在舊中國，廣大農民受三座大山的壓迫，同樣直不起腰，抬不起頭。他們像老馬一樣誠實、勤勞、憨厚，剝削者拼命向他們榨取，把他們當作不會說話的牲口，恣意壓迫、奴役。

第二節詩進一步描寫老馬的痛苦命運。老馬被奴役，不堪重負，自己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痛苦的淚水只能默默地往肚子里咽，往心里流。在黑暗的舊中國，被壓迫、被剝削的農民有苦有冤向何處訴？他們也像老馬一樣，咽下悲憤的淚水。“眼里飄來一道鞭影，/它抬起頭望望前面。”這“鞭影”是壓迫與奴役者的化身，老馬在皮鞭的驅使下，只能忍辱負重，拉著大車艱難行進。

作者成功地運用了比喻手法，整首詩刻畫的都是老馬形象，但又處處使人聯想到舊中國千千萬萬被壓迫被剝削、不能自己掌握自己命運的農民形象。

從形式上看，這是一首新格律詩。詩句、音節大體整齊，講究押韻，每節詩一、三和二、四句末都押韻，讀起來節奏鮮明、音節和諧，具有音樂美。

（伍夫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