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時間沉默以后

〔愛爾蘭〕葉芝

長時間沉默以后講話了；對，

別一些情侶疏遠了或者作古，

燈罩掩藏了并不友好的光輝，

窗簾擋住了并不友好的夜幕，

我們正好議論了又重新議論

藝術和詩歌這個至高的題旨：

身體的衰老是智慧，年紀輕輕，

我們當時相愛而實在無知。

（卞之琳譯，選自《英國詩選》）

【賞析】

作為1923年諾貝爾文學獎的獲得者，葉芝的詩才和詩意早就獲得了舉世公認。這首小詩寫一對過去的情侶在長期分手之后重新聚首時的情景：“長時間沉默以后講話了”，既是重新會面時尷尬場面的實錄，又暗示他們在各自的生活軌道上已失去對話多年；“別一些情侶疏遠了或者作古”，表明在分手的漫長歲月中，他們各自都有過一些情侶，但現在卻同樣形只影單、孤寥寂寞。第三、四句是對他們會面情形的巧妙暗示，“燈罩掩藏了并不友好的光輝”大有深意，要是在明亮的燈光下露出人老珠黃的相貌該是多么令人尷尬啊。不唯燈光“并不友好”，就連窗簾外夜幕籠罩的世界也“并不友好”，因為對于備嘗人生酸甜苦辣的龍鐘老人來說，熙攘繁鬧的夜生活對于他們是一種奚落、一種隔膜。這個時候，“藝術和詩”來解救這對難堪的老人了——“藝術和詩”之所以被他們“議論了又重新議論”，是因為它本身就是至高的題旨和境界，是因為它寄寓著他們倆舊時相戀的話題和溫馨。

這是一首深刻的哲理小詩。“身體的衰老是智慧”是本詩的詩眼，是沉痛已極的至理名言。你想想，年紀輕輕能相愛但又不懂，懂了卻已老態龍鐘不能相愛，世界上還有比這更普遍更殘酷的事實嗎？！

（聶雄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