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關(guān)曲

（三首）

黃昏，在絲綢之路上

紫色帷幕降落了

一隊武士從遠古馳來

馬背上是銀

鎧甲上是金

于是，從藝術(shù)家心靈之窗里

流出花雨流出酒肆流出飛天

令王昌齡王之渙們

嘆為觀止

駝峰舉著憧憬舉著鄉(xiāng)愁

舉著發(fā)黃的歲月

舉著變色的絲綢

穿過歷史與地理交叉之喉

緩緩而行

通向死亡通向永生

通向貧窮通向富有

開殺伐之門

伸友誼之手

音書杳然，信息交流

通到春閨夢里

通到龍荒墳頭

嘆資斧斷絕

飲葡萄美酒

通往盛唐遠戍

通往現(xiàn)代旅游……

黃昏，在絲綢之路上

黑色路面鋪起紅綢

歡迎我——

歷史的客人

在紅地毯上隨意行走

夜訪敦煌月牙泉

一彎金月

一彎綠月

金月躺在綠月懷里

綠月浮在金色海上

我坐在金海的浪尖

我披著幽藍的大氅

心兒在金月綠月間蕩漾

遐思沿飛天的飄帶遠翔

醉臥酒泉

王翰在這里

留下巨大的夜光杯

我臨杯索飲

卻并未沉醉

也許流光千年

酒已散盡了醇美

也許，夜光杯還沒誕生

那位年輕的將軍

早就把酒稀釋成水

我悵然，不能

將這只巨杯帶走

商店里最小的

三十五元一對

于是，我回到賓館

斟葡萄酒于茶杯……

酣臥席夢思上

去和唐代將士碰杯

酒泉無酒我有酒

陽關(guān)有杯我無杯

［1989年8月、9月于敦煌—銀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