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子（老夫聊發少年狂）

密州出獵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1]，右擎蒼[2]。

錦帽[3]貂裘（qiú）[4]，千騎[5]卷平岡。

為報[6]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7]。

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

持節云中，何日遣馮唐[8]？

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9]。

【注釋】

[1]黃：黃犬，此指獵犬。

[2]擎蒼：舉著蒼鷹。

[3]錦帽：錦蒙帽。

[4]貂裘（qiú）：貂鼠皮做的襖子。

[5]騎：一人一馬的合稱（騎）。

[6]報：答謝。

[7]孫郎：指三國時的孫權。他曾騎馬射虎，馬被虎咬傷，他就用戟刺虎。這里蘇軾以孫權自喻。

[8]“持節”二句：節：符節，古代使者所持的憑信。云中：古郡名，治所在今內蒙古托克托東北。據《史記·馮唐列傳》載，漢文帝時魏尚為云中太守，抗擊匈奴戰績卓著，但因上報戰果的數字與實際略有出入，被削職追究。馮唐勸諫文帝，認為不應這樣對待武將。文帝接受了馮唐的建議，當天就派馮唐拿著符節去赦免魏尚，重新以魏尚為云中太守。蘇軾這里是以魏尚自喻，希望朝廷重用自己，以便立功邊郡。

[9]天狼：星名，古人認為它是主侵犯的星。這里以天狼星喻指遼和西夏。

【譯文】

密州出獵我左手牽著黃犬，右手托著蒼鷹，姑且逞逞少年人的狂放。頭戴錦蒙帽，身穿貂裘襖，上千的隨從騎著戰馬，像狂風一樣卷過淺淺的山岡。為答謝全城人來看我打獵，我要親自射殺猛虎，像當年的孫權一樣。酒興正濃，心雄膽壯，鬢發雖已花白，怎妨我馳騁疆場！什么時候朝廷才會派遣馮唐，帶著命令，起用云中老將？我定能把弓拉得像圓月一樣，遙望西夏和北遼，射殺那專主侵擾的天狼。

【解析】

熙寧八年（1075）任密州知州時作。北宋國勢長期積弱不振，北方和西北經常受到遼和西夏的侵擾。蘇軾一貫主張加強國防，抗擊邊患，這首詞就反映了這種愛國思想。詞的上闋描寫威武雄壯，風馳電掣般的出獵盛況和全城轟動、圍觀的熱烈場面；下闋直接抒發他希望立功邊疆，為國效命的壯志豪情。詞風豪邁粗獷，是蘇軾豪放詞形成的重要標志。蘇軾《與鮮于子駿書》曾談到這首詞，大意說：最近寫了不少小詞，雖沒有柳永的風味，卻也自成一家。前幾天在郊外打獵，寫了一首詞，令東州壯士鼓掌頓足歌唱，吹笛擊鼓作為節拍，非常壯觀。從這封信可看出，他創作豪放詞是很自覺的，就是要寫得與柳永不同，要“自成一家”。婉約詞是寫給歌兒舞女唱的，他的豪放詞是寫給“東州壯士”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