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子（多情多感仍多病）

多情多感仍多病，多景樓中。

樽[1]酒相逢，樂事回頭一笑空。

停杯且聽琵琶語，細捻輕攏。

醉臉春融，斜照江天一抹紅。

【注釋】

[1]樽：酒杯。

【譯文】

在潤州多景樓與孫巨源相遇，本來就多情，多感，多病，偏偏又置身于多景樓中。同在他鄉同舉杯，故友又重逢。回首當年相知，惺惺相惜成一笑，功業無成轉頭空。不妨停杯，側耳聽——琵琶聲聲訴衷情。細細地捻，輕輕地攏，陶醉了琵琶女，一臉春融融；更有那一抹斜陽脈脈相輝映，江天一色晚霞紅。

【解析】

蘇軾由杭州赴密州任時，路過潤州（今江蘇鎮江）與孫巨源相逢于多景樓。兩人在熙寧年間對王安石變法政見相近，仕途經歷也相似，顯然詞中“樂事回頭一笑空”是有所指的，不僅二人心有靈犀，也必有苦衷于無言中。上片明顯地流露出一種朋友相契、惺惺相惜、相逢的歡悅中滲透著仕宦苦澀的復雜情感。這首詞的主腦也就在“樂事回頭一笑空”這一句，誠如錢鍾書《論快樂》中所說，“樂”總是讓人感到“快”的，回頭一笑，即成空無，極言快樂之短暫虛幻，語雖平易而意極沉痛。但本詞所表現的還有蘇軾通脫的、善于排遣而隨緣自適的一面。下片的視聽之娛——聽琵琶，琵琶女的琴藝、姿色，以及窗外景色的襯托，不僅表現了蘇軾倜儻、俊賞的情致，也展示了他詞風的多樣化，即豪放、高曠、清雄之外，還有細膩、流麗、清秀的一面。結尾句“斜陽江天一抹紅”，回應、點染了多景樓的稱謂，也將小詞的人、事、聲、情置于霞染江天的彩色大背景中，別有一種絢麗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