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絕句

洛夫（臺灣）

秋，悄悄地飛過一叢蘆荻

未說一句話

我俯身從池沼中撈起一束濕了的白發

心想

還有什么可說的

（選自《天使的涅槃》臺灣尚書文化出版社1990年4月版）

【賞析】

大自然有它的秋天：落葉紛紛，荒草萋萋，枯蓬亂飛；人生也有自己的秋天：白發日增，皺紋漸深，憂思愈切……此詩的佳處，正在于把大自然之秋與人生之秋聯系起來，構筑在同一個關于“秋天”的意境之中，令人回味與深思。

“悄悄地飛過一叢蘆荻”，大自然的秋天是這樣深思而恍惚：仿佛是在一個捉摸不定的瞬間，便幽然而至。它沒有宣布自己的到來，只默默地望著你，長久地沉默！“我俯身從池沼中撈起一束濕了的白發”，——這是“秋天”的“白發”——那一叢飄然落下的蘆荻，還是“我”頭上飄落的白發呢？大概真實的情形是這樣的吧：詩人從池沼中看見了自己的影子；滿頭白發，一臉皺紋，人生的秋天來了！詩人于感慨之中，下意識地彎腰伸手，去撈那倒映在池中的“白發”，可撈起來的，卻是一把枯干的草葉，不，這是秋天的“白發”，不是詩人的白發！可詩人的滿頭銀發，又會因此而消失嗎？不會！大自然之秋與人生之秋畢竟是同時到來了，“還有什么可說的”？有的只是無奈的沉默！可這沉默之中，又包含著多少人生的感慨呀！

（蔡智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