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六日松風亭下梅花盛開①

春風嶺上淮南村，昔年梅花曾斷魂②。

豈知流落復相見，蠻風疍雨愁黃昏③。

長條半落荔支浦④，臥樹獨秀桄榔園⑤。

豈惟幽光留夜色，直恐冷艷排冬溫。

松風亭下荊棘里，兩株玉蕊明朝暾⑥。

海南仙云嬌墮砌，月下縞衣來叩門。

酒醒夢覺起繞樹，妙意有在終無言。

先生獨飲勿嘆息，幸有落月窺清樽⑦。

①紹圣元年（１０９４）作。松風亭：在廣東惠州原歸善縣東，四面有松三十余株，近嘉祐寺。作者有《松風亭記》。汪師韓評此詩曰：“秀色孤姿，涉筆如融風彩靄。”（《汪評》）紀昀曰：“朱晦庵（熹）極惡東坡，獨此詩屢和不已，豈晉人所謂‘我見猶憐’也！”（《紀批》）

②“春風”二句：作者自注：“予昔赴黃州，春風嶺上見梅花，有兩絕。明年正月往岐亭道上，賦詩云：‘去年今日關山路，細雨梅花正斷魂。’”見《正月二十日往岐亭……》詩注②。春風嶺，在湖北麻城縣治東嶺上，多梅。

③蠻風疍雨：惠州舊時被視為蠻荒之區，故云。疍（犱à狀），古代南方民族之一，多居水上，稱疍戶。

④荔枝浦：兩岸長著荔枝的河流。

⑤桄榔：南方的常綠樹，有果實，花序可制糖，莖髓可制淀粉。

⑥朝暾（狋ū狀）：朝陽。暾，初升的太陽。

⑦“海南”六句：舊題柳宗元《龍城錄》：“隋開皇中，趙師雄遷羅浮，一日，天寒日暮，在醉醒間……見一女人，淡妝素服，出迓師雄。……與之語，但覺芳香襲人。語言極清麗。因與之叩酒家門，得數杯，相與飲。少頃有一綠衣童來，笑歌戲舞，亦自可觀。頃醉寢，師雄亦懵然，但覺風寒相襲。久之，時東方已白，師雄起視，乃在大梅花樹下，上有翠羽啾嘈相須（顧），月落參橫，但惆悵而爾。”縞衣，指淡妝素服梅花仙女。此說前人以為乃宋代王铚（字性之）附會東坡此詩之辭，見張邦基《墨莊漫錄》卷二。“或以為劉無言所作”，見洪邁《容齋隨筆》卷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