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日游孤山訪惠勤惠思二僧①

天欲雪，云滿湖，樓臺明滅山有無。

水清石出魚可數(shù)，林深無人鳥相呼。

臘日不歸對妻孥，名尋道人實自娛。

道人之居在何許？寶云山前路盤紆②。

孤山孤絕誰肯廬③？道人有道山不孤。

紙窗竹屋深自暖，擁褐坐臥依團(tuán)蒲④。

天寒路遠(yuǎn)愁仆夫，整駕催歸及未晡⑤。

出山回望云木合，但見野鶻盤浮圖⑥。

茲游淡薄歡有余，到家怳如夢蘧蘧⑦。

作詩火急追亡逋，清景一失后難摹⑧。

①詩作于熙寧四年（１０７１）十二月，時到杭州通判任才三日。臘日：農(nóng)歷十二月初八，乃歲終祭祀百神之日。孤山：在杭州城西四里。惠勤：西湖僧。惠思：誥案：“參寥似屬惠思之高弟……而其后歸入孤山。”紀(jì)昀評此詩云：“忽疊韻，忽隔句韻，音節(jié)之妙，動合天然，不容湊拍。其源出于古樂府。”（《紀(jì)批》）

②寶云山：明田汝成《西湖游覽志》八《北山勝跡》謂初陽臺西為葛翁井，又西為錦塢，又西為寶云山，又西為葛嶺，皆在孤山之北。

③孤山孤絕：孤山在里西湖中，一嶼孤立，旁無聯(lián)附，為湖山勝絕處，故云。參見《西湖游覽志》二。

④團(tuán)蒲：即蒲團(tuán)，供坐禪或跪拜用。

⑤晡（犫ū）：申時，黃昏時。

⑥“出山”二句：汪師韓評云：“回望云山，寒日將晡，宛焉入畫。‘野鶻’句于分明處寫出迷離。”（《汪評》）野鶻，猶野鷹。浮圖，寶塔。

⑦夢蘧蘧（狇ú）：《莊子·齊物論》：“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蘧蘧，驚動貌。

⑧“作詩”二句：謂迅速捕捉稍縱即逝的創(chuàng)作靈感。南齊諸暨縣令袁嘏曾說：“詩有生氣，須捉著，不爾便飛去”，何文煥以為東坡“似從此脫化”（見《歷代詩話考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