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行①

【題解】

《長歌行》是李白擬樂府舊題而創作的一首樂府詩。

這首詩具體創作時間難以考證，但從創作內容上來分析，大約寫于唐玄宗天寶三年（744年）以后，也就是他被皇上“賜金還山”，離開朝廷之后。他一生曾兩次回返長安，都是由于他個性疏放，疾惡如仇，頗受權貴忌恨而向皇上進讒言才被逐出朝廷，致使這位愛國詩人雖熱衷功名事業，但又不得不時而隱逸游仙般地居住偏遠的終南山，只有在那種情形下，才會發出如此“強歡歌與酒”的悵嘆。

【原文】

桃李待日開，榮華照當年②。

東風動百物③，草木盡欲言。

枯枝無丑葉，涸水吐清泉④。

大力運天地，羲和無停鞭⑤。

功名不早著，竹帛將何宣⑥。

桃李務青春，誰能貰白日⑦。

富貴與神仙，蹉跎成兩失⑧。

金石猶銷鑠，風霜無久質⑨。

畏落日月后，強歡歌與酒⑩。

秋霜不惜人，倏忽侵蒲柳。

【注釋】

①長歌行：樂府舊題。《樂府詩集》卷三十列于《相和歌辭·平調曲》，屬樂府相和歌平調七曲之一。《樂府解題》曰：“古辭云‘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言芳華不久，當努力為樂，無至老大乃傷悲也。”魏改奏文帝所賦曲“西山一何高”，言仙道茫茫不可識，如王喬、赤松，皆空言虛詞，迂怪難言，當觀圣道而已。若陸機“逝矣經天日，悲哉帶地川”，則復言人運短促，當乘間長歌，與古文合也。《長歌行》古曲今不傳，唯留歌辭近十首，李白這首為其中之一。

②“桃李”二句：待，一作“得”。榮華：此處形容草木茂盛、花開艷麗的樣子。

③東風：春風。李白《春日獨酌》詩之一：“東風扇淑氣，水木榮春暉。”百物：猶萬物。《禮記·祭法》：“黃帝正名百物，以明民共財，顓頊能脩之。”

④“枯枝”二句：謂枯枝生新葉，皆可愛也。涸水：干涸之水。

⑤羲（xī）和：古代神話傳說中的人物。駕御日車的神。《楚辭·離騷》：“吾令羲和弭節兮，望崦嵫而勿迫。”王逸注：“羲和，日御也。”

⑥竹帛（bó）：竹簡和白絹，古代初無紙，用竹帛書寫文字。引申指書籍、史冊。《史記·孝文本紀》：“然后祖宗之功德著于竹帛，施于萬世，永永無窮，朕甚嘉之。”

⑦“桃李務青春”二句：務，需要。青春：春季草木茂盛，其色青綠，這里指春天。貰（shì）：出借，賒欠。這里指流逝的意思。

⑧蹉跎成兩失：蹉（cuō）跎（tuó）：失意，即虛度光陰。南朝齊謝朓《和王長史臥病》：“日與歲眇邈，歸恨積蹉跎。”兩失：都失去了的意思。

⑨銷鑠（shuò）：熔化，消磨。語出漢枚乘《七發》：“雖有金石之堅，猶將銷鑠而挺解也。”久質：固定持久的品質。

⑩強歡歌與酒：在歌與酒之間強顏歡笑。歡：一作“飲”。

【譯文】

桃李花兒盛開的日子里，花朵繽紛亮麗，裝點著當季的新春。

春風拂動使得萬物復蘇，草木都像是在欣欣然地說著話。

枯枝上生發出嫩綠的新葉，沒有一片干枯丑陋的葉子，干涸的河流也開始清泉汩汩，一片生機。

就像有神奇的力量推動天地萬物運轉，駕御日車的羲和從來都沒有停歇手中的鞭子向前飛奔。

如果不爭取早立功名，又怎能在史冊上留下芳名？

桃李須待到春天才能花開枝頭，但誰又能使春日流逝再回返呢？

富貴與神仙的日子不會輕易得到，如果虛度，這兩者都會擦肩而過，雙雙失去。

即使是金石之堅也會有銷蝕殆盡的時候，風霜在日月之下，也是不能保持固定持久的品質。

我真的很懼怕日月如梭，轉眼即逝，整日里在歌與酒之間強顏歡笑，虛度光陰。

就像是秋天的寒霜，倏忽之間，蒲草和柳樹的葉子也會被摧殘得枯黃，而隨著時光流逝，人也會日漸衰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