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薄命①

【題解】

《妾薄命》屬于樂府雜曲歌辭。全詩共十六句，每四句基本為一個層次。先從“貯之黃金屋”寫起，運用欲抑先揚，寫出了阿嬌的受寵，以反襯她后來“各自東西流”這樣失寵后的冷落。尤其是結尾四句，詩人用比喻來說理，用比興來議論，形象地對以色相取人者進行了諷刺，同時對“以色事他人”那種靠美色取悅皇上而暫時得寵者難知未來，也是一種警醒。

全詩語言質樸自然，氣韻天成，比中見義，對比鮮明。

【原文】

漢帝重阿嬌②，貯之黃金屋。

咳唾落九天，隨風生珠玉③。

寵極愛還歇，妒深情卻疏④。

長門一步地，不肯暫回車⑤。

雨落不上天，水覆難再收⑥。

君情與妾意⑦，各自東西流。

昔日芙蓉花，今成斷根草⑧。

以色事他人⑨，能得幾時好？

【注釋】

①妾薄命：樂府舊題。郭茂倩《樂府詩集》卷六十二列于《雜曲歌辭》。

②重：一作“寵”。阿嬌：漢武帝陳皇后名。據《漢武故事》記載，漢武帝劉徹數歲時，他的姑母長公主問他：“兒欲得婦否？”指左右長御百余人，皆曰：“不用。”最后指其女阿嬌問：“阿嬌好否？”劉徹笑曰：“好！若得阿嬌作婦，當作金屋貯之。”劉徹即位后，阿嬌做了皇后，也曾寵極一時。

③“咳唾”二句：謂得勢者一切皆貴也。趙壹《刺世疾邪賦》：“勢家多所宜，咳唾自成珠。”

④“妒深”二句：典出《漢書·陳皇后傳》：“初武帝得立為太子，長主有力。取主女為妃。及帝即位，立為皇后，擅寵驕貴，十余年而無子。聞衛子夫得幸，幾死者數焉，上愈怒。后又挾婦人媚道，頗覺。元光五年，上遂窮治之。……使有司賜皇后策曰：‘皇后失序，惑于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璽綬，罷退居長門宮。’”

⑤“長門”二句：謂阿嬌失寵之深。

⑥“雨落”二句：言事不可挽回也。難再：一作“重難”。

⑦君情與妾意：這里指君王與阿嬌之間的情意。君，指漢武帝。妾：指阿嬌。

⑧斷根草：“陶弘景《仙方注》云：斷腸草不可食，其花美好，名芙蓉。琦按，此說似乎新穎，而揆之取義，斷腸不若斷根之當也。”

⑨事：服侍，侍奉。

【譯文】

漢武帝寵愛阿嬌時，特意為她建造一座黃金屋讓她居住。她位高勢崇，就是吐一口唾沫，也會被人看作是隨風而化成的珠玉般珍貴。但是所謂“寵極愛衰”，由于她心生嫉妒算計她人，反而被漢武帝冷落疏遠。她被貶居的長門宮雖然離武帝寢宮只有一步之遙，然而漢武帝卻不肯回頭一顧。

雨落在地，不能再回到天上；水倒在地，難以再收回杯中。君王與阿嬌之間的情意，如同流水一樣各奔東西。昔日阿嬌如芙蓉花一樣嬌美，如今卻像斷根草一樣可憐。試問，如果僅僅以姿色侍奉他人的女子，能夠得到多長時間的恩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