雉帶箭

【原文】

原頭火燒靜兀兀①，野雉畏鷹出復沒②。

將軍欲以巧伏人，盤馬彎弓惜不發③。

地形漸窄觀者多，雉驚弓滿勁箭加④。

沖人決起百余尺，紅翎白鏃隨傾斜⑤。

將軍仰笑軍吏賀，五色離披馬前墮⑥。

【注釋】

①火：獵火。兀兀（wù）：昏沉的樣子。

②鷹：獵鷹。出復沒：出來以后又隱藏起來。一本作“伏欲沒”。

③盤馬：騎馬盤旋不進。

④雉（zhì）：一種鳥，雄的羽毛很美，尾長；雌的羽毛呈淡黃褐色，尾較短，善走，不能久飛。通稱“野雞”。加：追加。

⑤翎（líng）：箭羽。鏃（zú）：箭頭。

⑥離披：分散下垂貌。墮：掉下來，墜落。

【譯文】

原野上火光沖天，大火熄滅以后四周靜悄悄的一片昏暗，野雉被獵火驅出草木叢，可一看到獵鷹在空中盤旋，又嚇得急忙躲藏起來。

將軍想當眾表演自己的神功巧技，以此來壓服眾人，故而騎馬盤旋不進，拉滿勁弓，卻不輕易發箭。

前邊的地形越來越狹窄，圍攏過來觀看的人越來越多，因此野雉受驚而飛，蓄滿待發的弓箭同時射出，只見野雉應聲中箭。

那只受傷的野雞帶著箭沖向人群，隨后又突然高高飛起百余尺，一番掙扎之后，終于筋疲力盡，血染的羽毛和雪亮的箭鏃隨之傾斜而下。

將軍仰天大笑，只見野雞披散著彩色的羽毛在馬頭前墜落，隨即那些軍吏立刻跑過來高聲祝賀。

【賞析】

此詩原題下有注：“此愈佐張仆射于徐從獵而作也。”可知是韓愈在徐州武寧軍節度使張建封幕府中任職時所作，描寫的是他隨從張建封射獵所看到的情景。

首句寫獵場：原野上火光沖天，大火熄滅以后四周靜悄悄的一片昏暗。這里一個“靜”字，烘托了獵前肅穆的氣氛，由此可以聯想出狩獵人此刻全神貫注窺伺獵物的情態。當然，這是獵前的靜態，與下文射獵時和射獵后的動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接下來描寫了將軍的心理活動和射獵時的神采。將軍為了顯示自己的神功巧技，所以，他“盤馬彎弓惜不發”，就這樣神秘地騎馬盤旋不進。這里詩人選取了“盤馬彎弓”這一特定的鏡頭，以此來突出將軍矜持、自信、躊躇滿志的傲嬌神態。

然后又描寫了野雉隱沒之處的地勢漸漸狹窄，觀獵的人卻越來越多，此刻野雉要想逃竄似乎已經不可能了。在這種生命被逼仄到無處可逃的情況下，于是就有了野雉受驚乍飛，渴求“絕地逢生”的驚險時刻！只見將軍從容地拉滿強弓，“嗖”的一聲，迅猛而準確地射中野雉。結果怎樣呢？出乎意料的是那只受傷的野雉帶箭“沖人決起百余尺”，可見這是一只勇猛的雉雞，不肯放棄一絲生存的希望，然而最終還是一命歸天了。這樣的悲哀，與仕途坎坷是何等相似啊！

末兩句先以“將軍仰笑”極為傳神地凸顯了將軍的性格特征，接著以“軍吏賀”寫出圍觀的軍吏敬服將軍絕妙射技的場面，烘托了將軍的射技，在熱烈的氣氛中結束全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