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花詞

高啟

綠盆小樹枝枝好，花比人家別開早。陌頭擔得春風行，美人出簾聞叫聲。

移去莫愁花不活，賣與還傳種花訣。余香滿路日暮歸，猶有蜂蝶相隨飛。買花朱門幾回改，不如擔上花長在。

這首“賣花詞”通過對當時養花農戶生活的描述，表現了勞動者以自食其力為榮的積極樂觀的人生態度。詩用賣花人的夸耀口吻寫來，極有情趣。

養花是技術性很強的行道，沒有豐富的經驗很難把花育好。詩中主人公則是養花有素的行家，他用盆栽溫室育花，花就比別家開得更早更好：“綠盆小樹枝枝好，花比人家別開早”。這樣便能“為近利，市三倍”(《易·說卦》)。你看他搶先上市，多么春風得意。連盆花都變輕了，使他跑起來特別快。“陌上擔得春風行”，妙在不寫“擔得花枝行”，所以傳神。一叫賣立刻就召來了買主：“美人出簾聞叫聲”。此人不僅賣花束，而且賣花苗(或盆花)。他非常懂得買賣的訣竅，便是“信譽第一”，“和氣生財”。不該保守的，他一點也不保守：“移去莫愁花不活，賣花還傳種花訣。”買主最擔心的就是買了花種不活，經他眉飛色舞地面授機宜，哪有不動心的。只是一回證明不欺，將來都成了他的老主顧。高啟呀高啟，你的語言真厲害，這些詩句將因生活的美而成為永久，這個花戶將因這些詩句而永垂不朽。

日暮歸途，花已賣完，而余香猶在，所以沿途蜂蝶追隨。此情此景，真可令賣花郎顧盼生姿，風流自賞了。他精于他的手藝，他熱愛他的職業。如果要他選擇來世做什么，他將一千次地回答：“我還種花。”賣花人雖非神仙，能閱盡滄桑，但朱門大戶的變遷和中落，他是見過的：“買花朱門幾回改，不如擔上花長在。”富貴不可恃，“人生如此自可樂”(韓愈)，這才是見道語。那些耿于富貴榮華而臨深履薄者，見識不如賣花郎。

此詩題新意新，詩中賣花人的形象系詩人從生活觀察中來，為前人詩中所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