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儒家道統—理想“中國論”·“中國”正統·正統之本
儒學成為正統,高踞于其他學派之上,是漢武帝以后的事。但儒學正統思想的根本,卻可以追溯到漢民族始祖黃帝時代。大約在公元前二十七世紀左右,黃帝集團統一了中原地區各部落。經過了夏、商、周到秦漢的漫長歲月,以黃帝為祖先的華夏諸國逐漸同化了周邊地區的“東夷”、“西戎”、“南蠻”、“北狄”等許多大小部落,形成漢族,亦稱華夏族。與周鄰諸族相比,漢族在許多方面顯示出明顯的優勢。
從地理位置來看,漢族聚居在黃河、長江的中下游流域,地處九州之中,氣候溫暖、濕潤,土地肥沃,物產豐富,具有比周邊地區優越的自然條件。
從經濟發展來看,中原地區開發早,農業發展水平比較高。到秦漢時期,形成了以漢民族為主的共同經濟,黃河流域各地區的農業、工商業、畜牧業、蠶桑業已出現區域性分工,并出現了長安、洛陽、邯鄲、臨淄、宛丘等全國性的商業城市。
從政治制度來看,夏、商、周等早期大國都是在中原地區建立起來的,全國統一后的秦、漢亦以長安、洛陽等地為政治中心。早在殷周時期,就形成了一套完備的文物典章禮儀制度,其中包括封建、宗法、官制、兵制、法制、禮制、考選制度、學校制度等等。到了秦漢時期,各項制度更加臻于完美,這些都遠非四夷所能比。
在思想文化方面,中原地區更是獨領風騷。這里是中國最早的文字(甲骨文、金文)的產床,儒家最早的六部經典(《詩經》、《尚書》、《禮經》、《樂經》、《易經》、《春秋》)的誕生地,也是公學、私學以及知識分子最集中的地方,百家爭鳴的主戰場,學術氣氛濃郁,仁義之道風行。而夷狄之地則是“亂人子女之教,無男女之別”(《穀梁傳·僖公三十三年》),“祝發文身”、“被發衣皮”、“強而無義”。
早在儒學創立的春秋時期,夷狄文明落后、粗陋的事實已是人所共知。“孔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論語·子罕》)
既然漢族走在各民族文明發展的前列,那么,他們把自己的經濟、政治、文化、風俗視為正統、法式,也就不奇怪了。“中華”一詞,便是這一思想的生動反映。“中”指居于四方之中,又有“以己為中”之意;“華”指富有文化。《唐律名例疏議釋義》說:“中華者,中國也。親被王教,自屬中國,衣冠威儀,習俗孝悌,居身禮義,故謂之中華。”《尚書· 禹貢》把“天下”分為五服:甸服(王畿周圍五百里以內的地區)、侯服(甸服以外五百里內受封之諸侯國)、綏服(侯服外五百里內“服王者政教”的附屬小國)、要服(綏服以外五百里內通過盟約使之服從的地區)、荒服(要服以外五百里內的政教荒忽之地),位于中心地區的甸服、侯服、綏服構成了“中國”(亦稱“華夏”、“諸華”、“諸夏”),而邊遠的“要服”、“荒服”則屬蠻夷戎狄。前者是以農耕經濟為主的文明之邦,后者是落后的野蠻之地:“東方曰夷,被發文身,有不火食者也;南方曰蠻,雕題,交趾,有不火食者也;西方曰戎,被發衣皮,有不粒食者也;北方曰狄,衣羽毛穴居,有不粒食者也。”(禮記·王制》)這種文明程度的高下之分,導致了華貴夷賤思想的形成。在《左傳》中,便有“裔不謀夏,夷不亂華”(《左傳·定公十年》)之說。戰國時期的孟子說:“吾聞用夏變夷者,未聞變于夷者也。”(《孟子·滕文公上》)甚至趙武靈王打算著胡服而習其騎射之術,也馬上遭到公子成等人的強烈反對。秦始皇統一中國以后,車同軌,書同文,統一制度,把中國社會的發展推進到了一個新的階段,漢族與周邊民族的差距進一步拉大了。
儒家所謂的正統,首先是指華夏文明的范式。正統與非正統的區別,其實是先進與落后、文明與野蠻的區別。
孟子故里坊
其次,儒家的正統還指儒家以仁義為中心的學術思想。孔子繼承、發展了發源于中原地區的殷、周文化,形成了包括哲學、政治、倫理、學術等在內的一整套完整理論—儒學,并成為得到社會廣泛承認的顯學。其他地區的文化雖然也有相當程度的發展,但直到春秋以前,還沒有形成完整的理論體系,因而仍被諸夏視之為“夷”。孟子進一步強化了這種正統觀念,把不合《詩》、《書》、《禮》、《春秋》的思想統統作為異端而加以排斥。
再次,儒家的正統觀還把統治階級內部的異己派別作為異端。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后,儒學成為封統治階級的官方思想,其正統的地位得以確立。由于儒學內部分化出不同派別,尤其是出現了古文經學與今文經學的對立,正統與異端的斗爭又有了新的內容。
再其次,作為華夏為四夷法式、“夷不亂華”的延伸,許多儒家知識分子常常把外國文化視為異端而加以排斥。韓愈以道統對抗佛教的法統,建議皇帝對佛教采取“人其人,火其書,廬其居”的強硬措施,便是儒家正統觀在對外文化關系問題上的極端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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