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真實”的誤區

愛米爾·左拉(1840—1902)，法國批判現實主義大師，同時也是自然主義理論的始創者。他以其對現實近乎嚴酷的忠實和卓越的藝術技巧，創作了象《魯貢·馬卡爾家族史》、《三大名城》、《四福音書》等一系列在世界文學史上占有一席之地的重要作品。在左拉的竭力鼓吹和創作影響下，自然主義逐漸成為繼批判現實主義以后歐洲的一個影響最為廣泛的文學運動。

受孔德和泰納的實證主義哲學的影響，左拉的自然主義在創作上的一個重要原則就是主張文學創作的絕對真實。他認為一件藝術品如果不是建立在絕對的真實感上，就沒有存在的理由，而藝術的力量首先就在于它的真實性，在于它能毫不掩飾地反映社會現實。他說：“真實不需要矯飾，它應該赤裸裸地前進。”左拉以為古典主義和浪漫主義塑造的那些身著希臘、羅馬古裝，喋喋不休地大談激情的人之所以毫無意義，就在于他們不過是“虛妄的幻想”的產物，是“紙糊的”和“大理石的”傀儡，他們從來就沒有在現實中存在過。只有自然主義才能滿足社會的需要，它隨時代的潮流而來，“使真實的人物在真實的環境里流動，給讀者提供一個人類生活的片斷”，再現了絕對精確的現實。左拉反對藝術家探求掩藏在事情下面的本質規律的努力，否定在創作中通過典型化的藝術手法突出事物本質規律的必要性，將藝術創作中必不可少的取舍概括、加工改造看作是對真實的歪曲和篡改，是浪漫主義和主觀主義的隨意夸張。

左拉對藝術應當反映現實生活真實的強調，在當時彌漫著為藝術而藝術之風的法國無疑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然而，左拉并沒有將真實理解為隱藏于事物表面現象下的事物的本質、事物的發展規律和發展的必然趨勢;在他看來，真實不過是事實之間符合邏輯的排列。從這我們可以看出實證主義哲學對他思想造成的致命傷。法國社會黨創始人之一、無產階級文學評論家拉法格在《左拉的<金錢>》一文中，對左拉的“絕對真實”的創作原則進行了深刻的批判，指出自然主義所謂的“絕對真實”不過是達到了最大限度的外表的準確性，但是他們的作品中并沒有生活的真實。

總之，左拉從實證主義的真實論出發，否定了藝術家探索事物本質規律并以典型化的手法突出事物本質規律的必要性，自以為這樣作就是完全徹底地拋棄了浪漫主義對事物的“夸張”和對真實的“歪曲”，是對巴爾扎克為代表的現實主義原則的進一步發展，殊不知這樣作恰恰是丟棄了現實主義最寶貴的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