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南北朝·劉義慶·盲人瞎馬》鑒賞
桓南郡與殷荊州語次,因共作了語。顧愷之曰:“火燒平原無遺燎。”桓曰: “白布纏棺豎旒旐。”殷曰: “投魚深淵放飛鳥。”次復作危語。桓曰:“矛頭淅米劍頭煩。”殷曰: “百歲老翁攀枯枝。”顧曰: “井上轆轤臥嬰兒。”殷有一參軍在坐,云:“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殷曰: “咄咄逼人!”仲堪眇目故也。
(《世說新語·排調》)
《世說新語》排調一門,專收入魏晉時人互相調侃嘲笑之言語。此篇便記載了東晉桓玄、殷仲堪諸人的互相戲弄。
桓、殷、顧三人一起形容事情的徹底終了話,顧愷之說: “火燒平原,一切燒盡。”桓玄說: “白布纏棺,魂幡飄揚。”殷仲堪說: “投魚進深淵,揚手放飛鳥。”前二語失之落實,殷語則以虛取勝。接著諸人又形容處境的十分危險。桓玄說: “在矛頭上淘米,在劍頭上燒飯。”殷仲堪說: “百歲老翁攀枯枝。”顧愷之說: “井上轆轤臥嬰兒。”而殷仲堪幕下參軍則以 “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為喻,表示極其危險。這危險有三重: 盲人騎馬,一危; 馬瞎,二危;夜深無人,已臨深池,三危,可謂一觸即發,而座中殷仲堪一目瞎,又取笑了殷仲堪,達到了排調的效果,可謂一箭雙雕。至此,以殷仲堪參軍之語取勝。
此段言語,無人物動作刻劃,但東晉人高簡曠遠之性格,由此可見一斑。對話一句接一句,可見氣氛熱烈; 話語形象生動,可見人們機智敏捷; 座中參軍嘲笑殷仲堪,可見人們不拘小節,不分貴賤,灑脫自如。而話語則以玄遠冷峻為美,“投魚深淵放飛鳥”,勝在虛,“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妙在不點穿,因而,雖排調而不失之俗,含意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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