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可久·[中呂] 普天樂

張可久

秋懷

為誰忙?莫非命。西風驛馬，落月書燈。青天蜀道難，紅葉吳江冷^①。兩字功名頻看鏡，不饒人白發(fā)星星。釣魚子陵，思莼季鷹，笑我飄零。

【注釋】 ①紅葉吳江冷： 《新唐書·崔信明傳》：鄭世翼“遇信于江中，謂曰： ‘聞公有“楓落吳江冷”，愿見其余。’ 信明欣然，多出眾篇。世翼覽未終，曰： ‘所見不逮所聞!’ 投諸水，引舟去。”

【鑒賞】 宦途失意，倦客思歸，這是本曲所表達的思想感情。

“為誰忙?莫非命。” 自己似乎已經注定是個辛苦命，年年月月，忙忙碌碌。忙些什么? “西風驛馬，落月書燈。” 在颯颯秋風之中，為了糊口，做了“典史” 一類的小官，像驛卒車夫一樣，奔波于驛路; 在月已西沉的深夜，為了求得淵博的學識，對著青燈黃卷苦讀。驛路奔波的功勞、苦勞能得到上司的提拔么?“青天蜀道難”，就如 “蜀道難，難于上青天” (李白 《蜀道難》) 似的。青燈苦讀，才學出眾，能得到賞識么?就如崔信明雖有名句 “楓落吳江冷”，可竟遭到鄭世翼的唾棄。忙忙碌碌的結果是“兩字功名頻看鏡”，此語出自杜甫“勛業(yè)頻看鏡”，意為功名如鏡花水月，空無所有，而星星的白發(fā)倒已滿頭了。命運如此捉弄自己，老天爺如此不公平! 難怪作者一開頭就像對蒼天發(fā)問： “為誰忙，莫非命?！?/p>

不過，這并非作者一人的命運，而是當時多數(shù)知識分子的共同命運。元代從吏中選仕，不重科舉，知識分子失去了憑讀書入仕的階梯，雖寫得一手錦繡文章，可一生不得志?！安蛔x書有權，不識字有錢，不曉事人倒夸薦，老天只恁忒心偏” (元無名氏《朝天子·志感》) 反映的正是這種現(xiàn)實。

不過，作者到底沒有始終聽憑命運的擺布。他似乎覺得，那堅拒光武帝的征召，在富春江上釣魚而終老的嚴子陵，那雖曾出仕，但因秋風起而思故鄉(xiāng)莼菜鱸魚遂棄官歸里的張季鷹就在眼前，他們不僅沒有憐憫自己的 “飄零”，而且“笑” 自己。笑自己太重塵俗的名利而自找苦吃。這一 “笑”，把作者笑醒了，此時，他像陶淵明一樣，已經 “迷途知返”，“覺今是而昨非” 了。那么下一步將如何?大概也要 “歸去來兮”，將“為誰忙” 畫一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