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呂·一枝花 妓女蹴踘
薩都剌
紅香臉襯霞,玉潤釵橫燕。月彎眉斂翠,云嚲鬢堆蟬,絕色嬋娟。畢罷了歌舞花前宴,習學成齊云天下圓。受用盡綠窗前飯飽茶余,揀擇下粉墻內花陰日轉。
[梁州]素羅衫垂彩袖低籠玉筍,錦靿襪襯烏靴款蹴金蓮。占官場立站下人爭羨,似月殿里飛來的素女,蒼天吹落的神仙。拂花露榴裙荏苒,滾香塵繡帶蹁躚。打著對合扇拐全不斜偏,踢著對鴛鴦扣且是輕便,對泛處使穿肷抹膝的攛搭,俊處使拂袖沾衣的撇演,妝翹處使回身出鬢的披肩。猛然,笑喘,紅塵兩袖纖腰倦,越豐韻越嬌軟,羅帕香勻粉汗妍,拂落花鈿。
[尾聲]若道是成就了洞房中惜玉憐香愿,媒合了翠館內清風皓月筵,六片兒香皮做姻眷,荼蘼架邊,薔薇洞前,管教你到底團圓不離了半步兒遠。
這支《妓女蹴踘》繪聲繪色的風俗畫般的描寫,對了解和研究元代社會生活提供了一幅生動的圖景,具有不可多得的社會價值和審美價值。
“蹴踘”是我國古代的一種足球運動,用以練武,薩都刺的這支曲細膩地描畫了妓女蹴踘的神態動作和球場氣氛,使數百年后的讀者能夠重溫當時這種戲樂活動的情景。
首章先描繪蹴踘妓女的美麗形象:紅潤的臉仿佛映襯著朝霞,鮮艷而芬芳;一支金釵插于烏云般的發髻,仿佛燕子在白玉般潤澤的肌膚上飛翔;彎彎的蛾眉如同一鉤新月似的纖細,它微微顰斂著宛若泰山堆翠,云鬢斜嚲,有如蟬翼般貼在耳旁。這四句描述性的語言,將女性寫得如此端莊,毫無俗艷之感,可見作者對下層“卑賤者”的尊重。“絕色嬋娟”以下數句,鋪寫其描寫對象的日常生活:她雖然歌舞于花前月下的酒席筵前,但依然學成了“齊云天下圓” (疑為蹴踘的一種特殊技藝)的本事;雖然過著“綠窗前飯飽茶余”的生活,卻仍然富于“粉墻內”賞“花陰”隨著“日轉”的情致,這樣就在人物外形美中賦予一種獨特的性格美。
本曲第二章[梁州]是全曲的中心段,此章從各個角度描寫女主人公蹴踘時的神情與動態美。第一二句描寫美人出場時的豐姿,她身著一件素雅的羅衫,顯得別有風致;而款款蹴球的金蓮(玲瓏秀腳)著一雙錦襪,穿一對烏靴,剛剛在場中立站,便使眾目凝眸,人人爭羨,“素女”、“神仙”這類的贊辭不能不說一般,但前面冠以“似月殿里飛來”和“蒼天吹落”這樣的定語便頓生新穎之意,把麗人臨場、萬目乍明的瞬間感受表現得十分準確。“拂花露榴裙荏苒,滾香塵繡帶蹁躚”二句極為傳神,使今天的讀者也恍若分明地目睹美人蹴踘的姿態,她的石榴裙飛快地拂動著花草上的露珠,錦繡飄帶在香塵中來來回回地翩翩飛舞。“對泛處”以下三句是對她蹴踘絕技的進一步渲染,作者以觀眾的反映烘托她技藝的高超。“猛然,笑喘”是詩人動態描寫中的一個突然的靜止,這似乎是一個特寫的定格。尤其絕妙的是“羅帕香勻粉汗妍,拂落花鈿”二句,把美人繡帕拭汗不慎將花鈿碰落的特定情景呈現于我們眼前。
最后一章是詩人對蹴踘的女主人公愛慕的熱情流露,詩人想象:若是誰與她成就了美滿姻緣,那就會日日纏綿于花前月下,如膠似漆、形影不離。這里反映了作者對女主人公人格的肯定和贊美。薩都剌對妓女的同情、熱愛和贊頌也正是這個時代正直者普遍具有的民眾意識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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