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精選經典唐詩鑒賞
晚歲迫偷生,還家少歡趣。嬌兒不離膝,畏我復卻去。
憶昔好追涼,故繞池邊樹。蕭蕭北風勁,撫事煎百慮。
賴知禾黍收,已覺糟床注。如今足斟酌,且用慰遲暮。
第二首寫回家后的心情,應是次日的事情了。“晚歲”,晚年。時杜甫46歲,但飽經憂患,心情抑郁,常有未老先衰之感。在此前后所寫的詩,曾云:“戰哭多新鬼,愁吟獨老翁” (《對雪》),“少陵野老吞聲哭” (《哀江頭》),“老夫情懷惡” (《北征》)等。“偷生”,茍且求生。在“晚歲”和“偷生”中間用一“迫”字,迫者,逼迫、強迫,非自愿也。首句這五個字表達出杜甫內心極其深沉的痛苦,而別后乍見的“喜”是十分短促的,詩人也直白地道出:“還家少歡趣”。“嬌兒不離膝,畏我復卻去。” “嬌兒”,即愛子。“卻去”,后退,離去。古、今人均有不同解釋。我以為這句應聯系第二句“少歡趣”,詩人無歡樂的笑容,小孩子繞膝玩一會,覺得無味,也就后退而離去了。雖用“畏” (害怕、恐懼)字,但不要把它的分量看得很重。仇兆鰲《杜詩詳注》云:“‘不離膝’,乍見而喜; ‘復卻去’,久視而畏;此寫幼子情狀最肖。”
接“憶昔”,指去年(至德元載)六月曾攜家來鄜州小住,那時天氣正熱,故言“好追涼”。“故”,時常。而此刻,已是閏八月,早已暮秋景象。詩人思量近幾個月來的身歷之事,不禁百感交集,思慮萬千:四月,由長安出金光門,間道逃至鳳翔,喜達行在所。五月十六日,肅宗任他為左拾遺,這時,何等歡欣鼓舞,令人雀躍;但不久即因抗疏救房琯而獲罪,以致被放逐出朝廷。這里的“撫事”既有感念國事艱危,也有家事的寒苦困窮,以致不知何日再實現自己“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 (《奉贈韋左丞李二十二韻》的宿愿。而對于自己奏疏中“細罪,不宜免大臣”的話,杜甫始終不以為非,直到廣德元年(763),在《祭故相國清河房公文》中仍說: “伏奏無成,終生愧恥。”他是為此抱憾終身無以忘懷的。
詩最后四句以酒紓憂,強自寬慰。“賴”者,幸也。“賴知”即幸知。“禾黍”,禾和黍。泛指黍稷稻麥等糧食作物。詩謂幸知有了糧食——因而有下句的想象,似乎覺得酒已從榨酒糟溢出來了,那就喝足酒,以慰遲暮之年吧。“斟酌”,倒酒,或指喝酒。“遲暮”,衰老、晚年。結四句有曹操《短歌行》“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之意。浦起龍《讀杜心解》則曰:“按末四,預信得酒之詞,期常共家人歡敘也。公于天倫無所不篤,知其質地之敦厚。”
從整詩來看,寫還家后的矛盾心情,“少歡趣”是一篇之主。中四句是昔(去年)今(今年)對比。最后勉為寬慰,詩人的痛苦深深隱藏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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