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偓《深院》精選經典唐詩鑒賞

韓偓

鵝兒唼喋梔黃嘴，鳳子轉盈膩粉腰。

深院下簾入晝寢，紅薔薇架碧芭蕉。

這里，呈現在讀者面前的是一個充滿生機的畫面：鵝兒伸著扁扁的黃嘴巴在院中呷水覓食，從不時傳來的唼喋的聲音可知，它們不只是一兩只，而是活潑的一群;蛺蝶扇動著美麗的翅膀在空中輕盈地飛舞，那粉白的腰身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分外光滑細膩;窗前，滿架薔薇正開得紅紅火火、熱熱鬧鬧，一旁矗立著的芭蕉葉子寬闊肥大，長勢茁壯，薔薇花和芭蕉葉紅綠相映，構成了畫面的主體。在這樣一個生意盎然的春日，庭院的主人在做什么呢?她不是“閑引鴛鴦香徑里” (馮延巳《謁金門》)，也沒有“小園香徑獨徘徊” (晏殊《浣溪沙》)，而是采用自己特有的方式來消受這大好時光——躲在深閨，放下窗簾，獨自晝寢。“下簾入晝寢”這一背景，為整個畫面營造了寧靜安閑的氣氛。人在閨中晝寢，院子里的禽蟲花卉卻樂得自在：鵝兒自由地嬉戲，蝶兒自由地飛舞，花兒自由地開放。這些都表明庭院十分幽靜，終日無人攪擾，緊扣了詩題中的“深”字。蘇軾曾說： “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 (《題藍田煙雨圖》)我們讀韓的這首小詩，不也同樣像在欣賞一幅畫嗎?

接下來我們再看看這幅畫的色彩是如何渲染的。鵝嘴涂的是黃色，“梔黃” (梔果實色黃，可作染料，故名)，比“黃”更顯得具體和逼真，蝶腰點的是白色，“膩粉”給人以強烈的質感，仿佛可以使人觸摸到蛺蝶身上粘附著的細粉;薔薇花和芭蕉葉施以重彩，色澤格外濃郁鮮艷;而閨中晝寢則只用淡墨，給人以猶如隔霧看花的朦朧之感。“深院下簾入晝寢，紅薔薇架碧芭蕉”兩句，很容易使人聯想起李商隱《日射》詩中“回廊四合掩寂寞，碧鸚鵡和紅薔薇”的佳句。像這首詩僅在短短的四句話中就連用“梔黃”、“膩粉”、“紅”、“碧”等多種色彩，即使在全唐詩中亦不多見。紅綠黃白的有機組合，濃淡明暗的巧妙搭配，無不呈現出鮮明的色彩美，尤其鮮紅的薔薇和碧綠的芭蕉相互輝映，更得襯托之妙。韓真算得上是一位丹青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