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頭流水

（明）徐禎卿

隴水嗚咽流，各自東西下。

生男不下堂①，生女棄原野。

下隴磨剪刀，刀澀指爪柔②。

將刀割斷水，那用東西流。

隴水鳴不止，似聞阿兒語。

出門不見人，肝腸斷絕汝③。

【作者簡介】

徐禎卿（1479~1511年），明朝文學家。字昌榖，一字昌國，吳縣（今江蘇吳縣）人。弘治進士，官國子監博士。少與唐寅、祝允明、文徵明齊名，稱“吳中四子”。后與李夢陽等并稱“前七子”。論詩主情致，與后來王士禛所倡導的“神韻說”有相通之處。其詩風格清朗，少數作品指陳時事，隱喻諷刺之意。著有《迪功集》《談藝錄》等。

【詞語簡注】

①不下堂：不出房子，指不愿拋棄男嬰。

②指爪柔：舊指刀劍之類兵器鋒利柔軟，即“三尺鐵可作繞指柔”。此借指剪刀刀鋒異常鋒利。

③肝腸斷絕汝：意即聞流水似棄兒語，令人肝腸寸斷。“汝”在此指隴頭流水。

【內容簡析】

本詩是明代“前七子”之一的徐禎卿寫的一首有關六盤山的擬古樂府詩作。

詩的一、二句，寫六盤山水，嗚咽下流，各奔東西。這兩句化用前代吟詠隴頭流水的名句，為下面寫事寫人蓄勢。三、四句“生男不下堂，生女棄原野”兩句，則寫隴地人民的悲慘境遇。由于戰爭頻仍，面對即將臨產的嬰孩，當父母的思量：如果生男成長，尚可養家；生女添人，徒增拖累，還不如早早棄之荒野，任其死生。五、六句寫到隴水邊磨礪剪刀，為臨盆的嬰兒剪斷臍帶，那剪刀在石頭上凝澀緩動，直到用手指擦拭，鋒利如繞指柔。七、八句承接上意，寫欲將磨好的剪刀剪斷眼前的流水，那里再用得著使其東西分流。這兩句表面似寫隴地流水，實則描寫抒情主人公因棄嬰而生出的萬般焦慮與憤懣。九、十句又由心中欲斷流水的念頭回歸現實，寫隴頭流水流動不止，聲聲嗚咽，似乎就是那拋棄荒野的小兒的哭聲與呢喃之語。結尾兩句，寫抒情主人公因隴頭流水似棄兒哭聲，使其產生幻覺，出來尋覓而不見人，心中肝腸寸斷，只好面對流水痛楚哀傷，悲憤不已。

全詩字字含血，句句哀痛，讀來使人心如刀割，怨憤莫名，具有強烈的控訴與批判社會現實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