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念奴嬌(過洞庭)》

過洞庭

洞庭青草^①，近中秋、更無一點風色。玉鑒瓊田三萬頃^②，著我扁舟一葉。素月分輝，明河共影^③，表里俱澄澈^④。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

應念嶺海經年^⑤，孤光自照^⑥，肝膽皆冰雪。短發蕭騷襟袖冷^⑦，穩泛滄浪空闊。盡吸西江，細斟北斗，萬象為賓客。扣舷獨笑^⑧，不知今夕何夕。

【注釋】

①青草：湖名。以湖中多生青草，故名。在湖南省岳陽市西南，洞庭湖南，與洞庭湖相連。

②玉鑒：指月亮。此句是說月光照耀下的洞庭湖象玉鋪成的三萬頃田地。

③明河：天河。

④表里：這里指上下。

⑤嶺海經年：張孝祥于宋乾道元年（1165）七月至桂林知靜江府，次年六月罷靜江府，離桂林回北方，正好一年。

⑥孤光：此指月亮。

⑦蕭騷：指寒風吹動稀疏的頭發作響。

⑧扣舷：敲打船舷。

【評點】

葉紹翁《四朝聞見錄》：張于湖嘗舟過洞庭，月照龍堆，金沙蕩射。公得意命酒，唱歌所作詞，呼群吏而酌之，曰：“亦人子也。”其坦率皆類此。

魏了翁《鶴山大全集》：張于湖有英姿奇氣，著之湖湘間，未為不遇。洞庭所賦在集中最為杰特。方其吸江酌斗、賓客萬象時，詎知世間有紫微青瑣哉！

陸輔之《詞旨》：警句：“盡吸西江，細斟北斗，萬象為賓客。扣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

田藝蘅《留青日札》：杜工部“關山同一點”，岑嘉州“嚴灘一點舟中月”，又“草頭一點疾如飛”，又“西看一點是關樓”，又“凈中云一點”，花蕊夫人云：“繡簾一點月窺人”，張安國詞“更無一點風色”，夫月、云、風也，馬也，樓也，皆謂之一點，甚奇。

黃蓼園《蓼園詞選》：寫景不能繪情，必少佳致。此題詠洞庭，若只就洞庭落想，縱寫得壯觀，亦覺寡味。此詞開首從洞庭說至‘玉界瓊田三萬頃’，題已說完，即引入‘扁舟一葉’。以下從舟中人心跡與湖光映帶寫，隱現離合，不可端倪，鏡花水月，是二是一。自爾神采高騫，興會洋溢。

查禮《銅鼓書堂詞話》：集內《念奴嬌·過洞庭》一解，最為世所稱頌。其中如：“玉界瓊田三萬頃，著我扁舟一葉。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又云：“短鬢蕭疏襟袖冷，穩泛滄溟空闊。盡吸西江，細斟北斗，萬象為賓客。叩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此皆神來之句，非思議所能及也。

宋翔鳳《樂府余論》：故北宋之初，未嘗不和，由自治有策。南宋之末，未嘗不言戰，以自治無策。于湖《念奴嬌》詞云：“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亦惜朝廷難與暢陳此理也。

王運《湘綺樓評詞》：飄飄有凌云之氣，覺東坡《水調》猶有塵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