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鷓鴣天(有客慨然談功名)》

有客慨然談功名，因追憶少年時事，戲作^①。

壯歲旌旗擁萬夫^②，錦突騎渡江初^③。燕兵夜銀胡錄^④，漢箭朝飛金仆姑^⑤。

追往事，嘆今吾，春風不染白髭須^⑥。都將萬字平戎策^⑦，換得東家種樹書^⑧。

【注釋】

①少年時事：據《宋史·稼軒本傳》當指青年時率山東義軍投耿京部，后叛徒張安國殺耿京降金，辛棄疾等帶騎兵五十直闖五萬人的金營，活捉叛徒張安國交朝廷治罪等事。

②壯歲句：稼軒二十歲余起兵抗金。

③錦突騎：穿錦衣的精銳騎兵。錦，錦衣。突騎，快馬騎士。

④燕兵句：描寫作者所領抗金義軍乘夜嚴裝，天明襲擊金營，擒拿張安國。燕兵，金兵。，捉。胡錄：箭袋。

⑤金仆姑：箭名。

⑥春風句：說春風吹綠枯草，卻不能使白須轉黑。歐陽修《圣無憂》：“好景能消光景，春風不染髭須。”

⑦平戎策：《新唐書》記載王忠嗣節度使朔方，上《平戎》策，斬米施可汗，虜不敢近疆。這里指辛棄疾上奏疏論平定金人方略，今存《美芹十論》、《九議》等。

⑧種樹書：《史記·秦始皇本紀》：“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p>

【評點】

卓人月《古今詞統》：用珠玉金銀最忌濃俗，若堯章“剪燭屢呼金鑿落，倚窗閑品玉參差”，與此（燕兵夜銀胡錄，漢箭朝飛金仆姑）并雅。

彭孫《金粟詞話》：激昂排宕，不可一世。

陳廷焯《白雨齋詞話》：稼軒《鷓鴣天》云：“卻將萬字平戎策，換得東家種樹書。”衰而壯，得毋有“烈士暮年”之慨耶？

陳廷焯《白雨齋詞話》：放翁《蝶戀花》云：“早信此生終不遇，當年悔草《長楊賦》。”情見乎詞，更無一毫含蓄處。稼軒《鷓鴿天》云：“卻將萬字平戎策，換得東家種樹書?！币嗉捶盼讨?，而氣格迥乎不同，彼淺而直，此郁而厚也。

俞陛云《唐五代兩宋詞選釋》：金國初亂，稼軒率數千騎，渡江而南，高宗錄用之。歸田后有客過訪，慨然談功名，因追述少年時事，有英雄種菜之感。生平宦游南北，江統平戎之策，橐駝種樹之書，一身兼之。詞中不言何去何從，觀其以家事付兒曹，賦《西江月》詞以見志，有“宜醉宜游宜睡”、“管竹管山管水”之句，知其天性淡泊，東郊戢影，固義命自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