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醉翁操(項余從廓之求觀家譜)》

項余從廓之求觀家譜，見其冠冕蟬聯，世載勛德。廊之甚文而好修，意其昌未艾也。今天子即位^①，覃慶中外，命國朝勛臣子孫之無見仕者官之。先足，朝廷屢語甄錄元黨籍^②家。合是二者，廓之應仕矣。將告諸朝，行有日，請予作歌以贈。屬予避謗，持此戒甚力，不得如廓之請。又念廓之與予游八年，日從事詩酒間，意相得歡甚，于其別也，何獨能恝然^③。顧廓之長于楚詞，而妙于琴，輒擬醉翁操，為之詞以敘別。異時廊之綰組東歸，仆當買羊沽酒，廓之為鼓一再行^④，以為山中盛事云。

長松，之風^⑤，如公，肯余從，山中。人心與吾兮誰同。湛湛千里之江，上有楓^⑥。噫，送子于東，望君之門兮九重^⑦。女無悅己，誰適為容^⑧。

不龜手藥，或一朝兮取封^⑨。昔與游兮皆童，我獨窮兮今翁。一魚兮一龍^⑩，勞心兮忡忡。噫，命與時逢，子取之食兮萬鐘。

【注釋】

①今天子即位：據《宋史·孝宗紀》，淳熙十六年（1189）二月初二日，孝宗禪位于皇太子，是為光宗。按此詞作于該年光宗已即位而未改元之時。

②元黨籍：宋徽宗崇寧元年九月，籍元及元符末司馬光、文彥博以下宰執、侍從、余官、內侍、武臣一百二十人為“邪黨”，立黨人碑于端禮門。高宗即位后詔還元黨人及上書人恩數，后又屢詔追復。

③恝然：淡然置之。

④為鼓一再行：謂鼓琴一兩曲。《史記·司馬相如列傳》：“酒酣，臨鄧令前奏琴曰：‘竊聞長卿好之，愿以自娛。’相如辭謝，為鼓一再行。”司馬貞《索隱》謂：“樂府《長歌行》、《短歌行》，行者曲也。此言‘鼓一再行’，謂一兩曲。”

⑤長松二句：《世說新語·言語》：“劉尹云：人想王荊產佳，此想長松下當有清風耳。”

⑥湛湛二句：《楚辭·招魂》：“湛湛江水兮上有楓，目極千里兮傷春心。”

⑦望君句：《楚辭·九辯》：“豈不郁陶而思君兮，君之門以九重。”

⑧女無悅己兩句：司馬遷《報任少卿書》：“士為知己者用，女為悅己者容。”

⑨不龜手二句：《莊子·逍遙游》：“宋人有善為不龜手之藥者，世世以為事。客聞之，請買其方百金。聚族而謀曰：‘我世世為，不過數金，今一朝而鬻技百金，請與之。’客得之，以說吳王。越有難，吳王使之將，冬與越人水戰，大敗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龜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則所用之異也。”

⑩一魚句：龍可騰飛于天，魚則只能浮沉于水中，亦猶云泥異路之意。

【評點】

卓人月《古今詞統》：小詞中《離騷》也。

俞陛云《唐五代兩宋詞選釋》：此贈范先之作。范為世臣之后，與稼軒交甚久。其時廷旨錄用元黨籍后裔，先之將趨朝應仕，稼軒因其長于楚辭，且工琴，為賦《醉翁操》以贈別。上闋言與其仕隱殊途，故有人心不同之句。后言昔童而今叟，子龍而我魚，言之慨然。此詞為《稼軒集》中別調，亦莊亦諧，似騷似雅，固見交誼深久，亦見感懷激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