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舒位·楊花詩》原文賞析
歌殘楊柳武昌城,撲面飛花管送迎。三月水流春太老,六朝人去雪無聲。較量妾命誰當(dāng)薄,吹落鄰家爾許輕。我住天涯最飄蕩,看渠如此不勝情。
這是一首詠物詩,看似題詠楊花,其實(shí)引起作詩的感興只在“我住天涯最飄蕩”一句。當(dāng)時(shí)是乾隆五十七年(1792),作者僑居湖州,怎么能說是“天涯”呢?原來舒位是直隸大興(今北京市)人,“江南雖好是他鄉(xiāng)”,故有天南地北異鄉(xiāng)之感。
在前人眾多的楊花詩中,有一首別具風(fēng)情的作品,那就是唐代武昌妓續(xù)韋蟾的七絕,此詩開篇就從這故事詠起,所以說“歌殘楊柳武昌城”。后一句則摘出武昌妓“楊花撲面飛”一意,綰合劉禹錫“長安陌上無窮樹,唯有垂楊管別離”(《楊柳枝詞》),寫出“撲面飛花管送迎”,可謂善于熔鑄,依漢唐折柳送別習(xí)俗,楊柳也可以說是管得別離之事的。然而,“他家本是無情物,一向南飛又北飛”(薛濤),楊花柳絮本身就給人以身世飄零之感,它真?zhèn)€也能“管送迎”嗎?由此看來,“撲面飛花——管送迎”一句,包含的意味是微妙的;這專管送迎的楊花呀,怕是自身難保呢。緊接二句繼續(xù)化用前人詩意,“三月水流”出自韋應(yīng)物“三月江頭飛送春”(《楊花》)。“六朝人去”指東晉的謝道韞,她曾有過“未若柳絮因飛起”的詠雪名句。本來是柳絮過老而飄落,墮地?zé)o聲,詩句卻說“春太老”、“雪無聲”,妙在借代。明明是暮春,綰入 “雪”字,便妙。“三月水流”、“六朝人去”又暗暗映帶前文“送迎”字義,故有行云流水、脈絡(luò)自然之感。
因?yàn)闂罨跤休p薄而易為飄零的特性,故古人往往用擬薄命的女郎,如蘇軾《水龍吟·次韻章質(zhì)夫楊花詞》“縈損柔腸,困酣嬌眼,欲開還閉。夢隨風(fēng)萬里,尋郎去處,又還被,鶯呼起”,就擬為思婦形象。而樂府舊題《妾薄命》,也多寫思婦之情。詩人即拆“妾薄命”字面,將楊花和薄命女性對比,意言楊花更苦: “較量妾命誰當(dāng)薄,吹落鄰家爾許 (如此)輕!”上句語有出處,而下句純屬白描。一個(gè)即景傷懷的抒情主人公形象呼之欲出。末二句“我住天涯最飄蕩,看渠如此不勝情”,是說像“我”這樣天涯漂泊的游子,本來自以為處境最為凄苦了,殊不知看到你這樣子,憐惜之心也油然而生,幾不自持了。
詩由詠楊花而漸漸打并入身世之感,最后物我合一。這種寫法也見于高士談《楊花》詩: “我比楊花更飄蕩,楊花只是一春忙”,但辭氣仍有細(xì)微區(qū)別。高詩將楊花與 “我” 的身世比較,言“我”更苦,這就將詩的本位轉(zhuǎn)移到詩人抒情上來。此詩也將楊花與“我” 的身世比較,言物我同情。這就保持了詠物始終以楊花為本位,尤為得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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