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陸次云·詠史》原文賞析

儒冠儒服委丘墟，文采風流化土苴。尚有陸生坑不盡，留他馬上說詩書。

秦始皇為鞏固其封建專制，推行愚民政策，焚書坑儒，造成一代知識分子和文化的空前浩劫，加速了秦王朝的滅亡。詩人對此往往予以無情的嘲諷。唐章碣《焚書坑》、明袁宏道《經下邳》、清陳恭尹《讀秦紀》與陸次云本篇，都是傳誦之作，可以參看。

《史記·秦始皇本紀》：“(李斯進言)‘臣請史官非秦記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詩經》)、書(《尚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有敢偶語詩書者棄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見知不舉者與同罪。今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制曰： ‘可’。”又有侯生盧生者不愿為始皇求仙藥，“于是(秦始皇)使御史悉案問諸生，諸生傳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皆坑之咸陽。”此詩的前兩句就是對上述史實的概括：“儒冠儒服委丘墟，文采風流化土苴。”上句言坑儒，下句兼言焚書。“文采風流”兼指詩書。

盡管秦始皇實行了如此嚴厲的文化專制政策，然事與愿違。文化與學術皆未絕種，到漢初，很快得到復興，傳習詩經者就有齊、魯、韓、毛等流派。前三者皆立于學官，置博士弟子;“毛詩”經東漢馬融、鄭玄等推重，且為之注箋，遂盛行于世。還有一位不怕死的伏生，在秦火中將尚書藏于屋壁。漢初尚遺二十九篇，教授于齊魯間。文帝時，遣晁錯往學，伏生已九十余歲，經其女通傳口授，即“今文尚書”，立于學官。而陸次云在此詩中單單舉出一位陸生，即漢高祖謀士陸賈，是大有緣故的。《史記·陸賈列傳》載“陸生時時前說稱詩、書。高帝(劉邦)罵之曰：‘乃公居馬上而得之，安事詩、書!’陸生曰： ‘居馬上得之，寧可以馬上治之乎?’”可見陸生雖非大儒，但敢于糾正漢高祖輕視文化的偏見，是很有膽識的。“尚有陸生坑不盡，留他馬上說詩書”語意之妙，一在“說詩書”于“馬上”，以見“馬上得天下，不可于馬上治之”之意;二在“坑不盡”三字，使人聯想到“燒不盡”(白居易：“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表現出文化與學術頑強的生命力。又以“尚有”，“留他”相勾勒，亦有“秦法雖嚴亦甚疏” (陳恭尹) 的冷嘲意味。最后，作為一位與 “陸生” 同姓的后代讀書人，他舉出這位漢代的先人而表彰之，引以為榮。凡此，都增加了此詩的意味。

清人王文濡評此詩云： “始皇焚書，則猶有黃石公授張良之兵書; 銷鋒鏑，則猶有博浪沙之鐵椎;坑儒生，則猶有說詩書之陸賈。始皇愚處，一經拈出，真覺可笑。”全詩一句說坑儒，二句說焚書，三、四句則總就焚書坑儒而反唇相譏，章法也很嚴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