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趙翼·生事》原文賞析
生事漸蕭然,年荒剩石田。薪燒連葉樹,飯待作碑錢。僮少將兒使,家空恣犬眠。微聞奴仆話,列鼎服官年。
這首詩作于詩人四十六歲“乞歸”之后。“生事”猶今之所謂生計,作者以此二字為題,通過眼前平常景物的描寫,將失官后生計的貧困窘迫刻畫得淋漓盡致。
首聯即破題,直接點出生計的日見蕭疏。一個“漸”字,明白地告訴讀者,他的隱退已經不少日子了。但這“蕭然”,與其說是坐吃山空、入不敷出,還不如說是天公不作美所致。對于一個歸隱的朝廷官員來說,養拙不可能沒有廣田的自奉,但因“年荒”,田租恐怕也難以收到,所以,剩下的只有“石田”——硯臺了。這平時吟風弄月的伙伴,現在卻成了維持生計的惟一希望。首聯詩人只用十字,便把境遇的變化和窮蹙的緣由透底交出,可見作者行文遣詞的簡潔老到。
“薪燒連葉樹,飯待作碑錢”,頷聯上句承“年荒”,下句承“石田”,進一步具體描寫生活的艱辛。江南一帶,通常以稻草為能源,但因天災,連這也不易覓得。可以充灶的不是干燥的束薪,而是剛砍下的帶葉的樹枝。這句很容易使人想到杜荀鶴《山中寡婦》詩里“旋斫生柴帶葉燒”的苦況。柴是濕的,不忍棄葉,焰微而煙多,則廚下的狼狽失措宛在目前。下句的寫出,使人覺得如此這般尚不足為憂,因為灶中有爨(cuan),畢竟還不是無米之炊。但可悲的是,米的下鍋卻要等作碑的錢來才能實現。盡管為人“諛墓”事出無奈,但即便傷雅,也還有如株守,純屬偶然,所以吃了上頓斷下頓的情況是不言而喻的了。當然這還得慶幸于剩有石田啊,如果連這長物也沒有,那么真是徹底的曲突無煙、空甑生塵了!這一句顯然從王禹偁《寒食》詩的“酒錢猶有撰碑錢”翻出,但經過作者的熔鑄,便把捉襟見肘的口腹之虞曲折寫盡。
頸聯更竭情鋪陳家道中落。僮仆也相繼解雇,不敷差遣,不得不將少爺權補空缺; 家徒四壁,看門狗也無所事事,可任意躺臥而不必顧忌了。一個“少”,一個“空”,描繪出破落荒寂的“蕭然”之狀。
最后兩句一筆宕開,借風聞奴仆憶舊的私語,來反襯眼前“飯待作碑錢”的困境。在這兒詩人還是歸結到“吃”,因為吃確實最能體現生活的水準。想當年服官之時,還不是鐘鳴鼎食、水陸并陳,哪有今天般的飲食不周呢?這聯雖然難免有“擺譜”之嫌,但對先前闊綽的回味,不正是對今日潦倒的咨嗟嗎?這一盛衰的強烈對比,顯然是深化主題的神來之筆。
如果認為此詩表達了趙翼對昔日的不勝向往之情,那就錯了。趙翼的退隱歸田出于自愿,他是熟睹了官場的險惡才激流勇退的。在《答友》詩中,他就表露出 “一縷心香息眾囂,已甘門徑掩蓬蒿”的不復東山再起的思想。看到昔年的同僚飛黃騰達,他發出 “生前不如他,死后不如我” 的豁達之言,表明了耕耘硯田、潛心著述的志向。只要對詩人的心事有一深刻了解,也就能明白本詩無一悲苦自艾之詞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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