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袁昶·細雨》原文賞析
小窗明滅夢痕輕,江柳江花未放晴。細雨如煙初葉嫩,客中渾忘過清明。
這首絕句是光緒癸未年(1883)的作品。該年詩人三十七歲,正以“戶部主事,充總理各國事務衙門京章”(《清史稿》卷四四六,列傳二五三),應是仕途“春風得意”的時期。這首七絕大約是詩人任上公務外出時的即景吟詠,詩中就流露了這種政治上的快意。
袁昶的詩集中有不少寫雨的詩,諸如《雨》、《積雨》、《喜雨》、《旅窗聽雨》等,是以不同的側面寫出詩人的不同感受,表達了詩人某種情懷,但都不如《細雨》寫得自然、清新、意蘊綿渺,別具特色。
詩的開頭兩句,就寫景寓人。“小窗明滅夢痕輕,江柳江花未放晴。”小窗前,孤燈一盞忽明忽暗,閃爍不定;旅人癡坐窗前,似夢非夢地遐想。孤燈“明滅”就已創造了夢境,而沉沉的夜色就更加重了夢的氣氛。但旅人并沒有進入酣夢,而是似夢非夢地遐想。“夢痕輕”就極恰當地描繪出這種遐想如癡似夢的情態。“未放晴”是說夜色陰沉沉的,這顯然是旅人的感受,但詩人卻移情于“江柳江花”,賦予景物以生命的活力。“夢痕輕”與“未放晴”構成反差對比。這里,詩人運用反差對比和移情手法,描繪出夢境似的夜景和似夢非夢的旅人的情態,把讀者帶進夢幻的意境。
“未放晴”已交待了陰沉沉的夜色,就暗示了下雨的可能性。但無“氣挾云雷戰”(《安般簃詩集》續乙《喜雨》)的雷和風,因此不會有來勢猛烈的大雨,只能是“春雨細如絲”(《安般簃詩集》續辛《雨》) 的小雨。春雨的特點,就是來得緩,下得細。“細雨如煙”正好抓住了春雨的這一特點,寫出了迷蒙的毛毛細雨的神韻。來得緩,下得細,“潤物細無聲”,對萬物的滋潤就立見其功。春天剛剛吐露的嫩葉,一經“細雨” 滋潤就顯得濕潤潤,翠生生,嫩閃閃,生機盎然。“細雨如煙初葉嫩”和杜甫《春夜喜雨》詩中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異曲同工,意趣濃郁,透露出旅人的喜悅心情。和“夢痕輕”聯系起來看,顯然展示出旅人在做著美麗的夢——遐想!
旅人在遐想什么?詩中并沒有明白回答。但 “客中渾忘過清明”,已微微透露了心意。“渾忘”,“幾乎”、“簡直”的意思。旅人身在客舍遐想似夢,幾乎忘了已過清明,但無羈旅之苦鄉思之愁,仕途之不平,卻有坦然、輕松、適意之情態。
歷來寫羈旅的詩很多,但是離不了孤寂、愁苦。這一點連唐代大詩人杜甫也擺脫不掉。杜甫《旅夜書懷》詩“細草微風岸,危檣獨夜舟。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名豈文章著,官應老病休。飄飄(一作零)何所似?天地一沙鷗。”杜甫借景抒情,展示了詩人內心漂泊無依的傷感,可謂字字是淚,感人肺腑。袁昶《細雨》同樣是旅途吟物抒懷,但絲毫沒有孤寂、漂泊的感傷。杜甫一生坎坷,漂泊無依; 袁昶仕途崢嶸,春風得意; 杜甫《旅夜書懷》寫于去蜀乘舟東下的漂泊途中; 袁昶的《細雨》寫在京章任上公務外出的途中,不同的境況自有不同的感受,表達出不同的情懷。
王夫之說: “關情者景”,“情景雖有在心在物之分,而景生情,情生景,哀樂之觸,榮悴之迎,互藏其宅。” (《姜齋詩話》卷一·十六) “關情者景”,情景互生,“互藏其宅”,即寓情于景和寓景于情。前者把情寓寄于景物之中,使表達的感情物化,富于形象性;后者把景物寓寄在情中,使景物富于意趣。兩者相諧,“景生情,情生景”,相得益彰。袁昶的 《細雨》可謂深得這種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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