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屈大均·讀陳勝傳》原文賞析
閭左稱雄日,漁陽謫戍人。王侯寧有種?竿木足亡秦。大義呼豪杰,先聲仗鬼神。驅除功第一,漢將可誰論?
這首詠史詩,以峻拔的辭采,再現了發生在秦朝末年的我國第一次農民大起義的歷史畫卷。詩人按自己的歷史觀、評價標準和寫作意圖,鑄造了陳勝這個歷史人物的豐碑,并借歷史題材,融進了詩人的見解、思想和情緒。
詩一起手便大筆揮灑,粗線條勾勒,讓陳勝這個叱咤風云的草莽英雄立體地站在讀者面前。“閭左稱雄日,漁陽謫戍人。”“閭左”是指居住在閭里之左的貧民。古人尚右,“凡居以富強為右,貧弱為左”。這里以閭左代陳勝,暗示陳勝是一個貧民。漁陽在今北京市密云縣西南,轄地跨長城內外,是北部邊防重鎮。公元前209年,陳勝等九百貧民被發遣去防守漁陽。閭左謫戍人居然干出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二句在讀者心中掀起洶涌的波瀾。先聲奪人,起勢不凡。
接著,詩人縱意馳神,具體描繪了陳勝起義的情景。“王侯寧有種?竿木足亡秦。”歷代的統治階級為了麻醉人民,美化自己,樹立至高無上的權威,總是盡量給自己抹上神秘的色彩,宣揚君權神授的天命觀。然而,幾千年前的陳勝卻能藐視這種權威,公開挑戰,大膽提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質疑,并且自封王侯,“斬木為兵,揭竿為旗”,掀起了推翻秦王朝的風暴。“竿木”可謂簡陋,但竟然足以使強暴的秦王朝覆滅。它說明了決定戰爭勝負的關鍵不在于武器裝備,而在于是否合乎正義,是否取得民心。詩人以熱情洋溢的筆調,對陳勝的氣魄和膽識給予了高度的贊揚。
三聯給我們描繪出最令人感奮,最激動人心的場景。“大義呼豪杰,先聲仗鬼神。”陳勝一行謫戍在大雨斷道,度已失期,按法當斬的關頭,在逃跑是死,舉大計也是死的情況下,毅然揭竿而起。以“壯士不死即已,死即舉大名”的豪壯口號,喚起豪杰英雄,鼓動受苦民眾,加入抗秦斗爭的行列。為了給起義爭得合法地位,他們假托鬼神,魚腹藏書,篝火狐鳴,用以張揚聲勢,制造輿論。起義前的這種裝神弄鬼的手段,與其說是迷信,是局限,毋寧說是斗爭策略。由此也可以看出陳勝這個閭左謫戍之徒實在足智多謀。
以上六句是對客觀史實的高度概括,恰似一篇神采飛動的歷史傳記,基本上完成了雄姿英采,氣宇軒昂的陳勝形象刻畫。但這又畢竟是詩,因而在濃縮的歷史畫卷中灌注了詩人的強烈主觀感情和評價,所謂“詠古人而己之性情俱見”,所謂“以史為詠,正當于唱嘆寫神理”。濃郁的感情色彩,鮮明生動的藝術形象,高度集中的藝術概括力,都暗寓在隱括本傳的史實中。正是有了這種灌注著強烈主觀感情的敘寫,才為尾聯打下了扎實基礎。于是水到渠成,發出“驅除功第一,漢將可誰論”的論斷。陳勝以貧民的身份,首先發難于大澤鄉,舉起了除奸兇、誅暴秦的正義旗幟,武裝反抗秦王朝的殘暴專制統治,并迅速影響到全國各地。因而驅除暴秦,當以陳勝為首功。是他動搖了秦王朝的統治地位,為漢高祖劉邦建立大漢帝國掃清了道路,奠定了基礎。這個毋庸否認的史實,就是劉邦也沒有忘記陳勝的作用,“為陳涉置守冢三十家”,享受官家血食。詩人以飽蘸感情的筆問道:功成名就的漢將,如曹參、周勃、樊噲之輩,盡管在建立漢家王朝時也立下過大大小小的戰功,但是,又有誰能與陳勝相提并論呢?詩人用漢將的不能相提并論加以反襯,使陳勝的形象更加高大。
詩人之所以能把陳勝提到這樣的高度來認識,是基于他深厚的愛國主義思想感情。清軍入關后,以暴力統治全國,血腥鎮壓人民的反抗。在山河破碎的現實面前,詩人意識到,要靠王侯將相,靠統治階級的所謂“偉人”、“英雄”來拯救民族滅亡的命運,恢復明王朝已不可能。但詩人還沒有完全失去復國的志向,他贊頌貧民出身的農民起義英雄,就是把抵御清軍侵略,為民族恥辱復仇的希望寄托在人民的身上。
這首詩的成功之處還在于詩人能以鮮明的形象再現歷史人物,展示歷史事實,給人以清新活潑之感。詩人還能以濃烈的感情,去打動讀者,在讀者心中引起共鳴,與詩人一起參與對歷史人物的塑造和評價。在潛移默化中受到感染和教育。再加上高亢雄渾的格調,自然流宕的語言,使之成為詠史詩的上乘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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