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民歌·蒹葭》原文與賞析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淒淒,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本篇當寫于春秋時期,公元前621年以前。寫詩人急切尋求情人,但情人可望而不可即,從而抒發了詩人懷念情人的深切感情。
本篇是用賦體寫物敘事以抒情。全詩共分三章,每章都從寫蒹葭、白露入手,以引出在另一方的意中人。“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此言河邊一片蘆葦很茂盛,秋天清晨的白露已凝結成霜。首章的“蒼蒼”,在二、三章則換為 “淒淒”、“采采”。“淒” 為 “萋” 之假借字。“萋萋”,義同 “蒼蒼”。“采采”,盛多貌。首章的 “為霜”,二、三章則換為“未晞”、“未已”。晞,曬干。未已,未止,即未全曬干。三章的前二句,既顯示出事件發生的時間是深秋的清晨,又從空間烘托出河邊蘆葦沾滿霜露的蕭瑟氣氛。寓情于景,情景融會,借景抒發出詩人凄楚之情,從而使讀者頓生凄涼之感。從首章的“白露為霜”到二、三章的“白露未晞”、“白露未已”表明: 清晨的時間在推移:“白露為霜”當是天剛破曉的情景;“白露未晞”、“白露未已”當是天已亮的景象。這表明:詩人清晨站在河邊蘆葦旁企望意中人為時已久,仍不愿離開;從而又表明詩人對意中人情思之深摯。這正是從寫景的細微處見真情。在描寫出上述境界之后,便引出“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伊人”,彼人,那個人,他或她(詩人未交代意中人是男或是女,但這不影響情思的抒發)。一方,指水的另一邊,此言,所思慕的那個人,就在河水的那一邊。首章 “一方”,二、三章則換為“之湄”、“之涘”。“湄”、“涘”二字,字義基本相同。“湄” (古音mi迷),岸邊。“涘”,水邊。為了與“淒”、“晞”、“已”等字葉韻才換成“湄”、“涘”。各章的三、四句均引出所思慕的意中人及其所在之處; 并為各章后四句抒情主人公尋求意中人歡聚的艱難設下鋪墊。從詩的結構看,各章的三、四句是聯貫上下的關鍵句。各章后四句則是以敘寫道路的艱難險阻來抒情。“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洄,逆流而上。從,跟從,追尋。此言,如果逆水而上去找他,道路險阻難行又遙遠。首章的“道阻且長”,二、三章則換為“道阻且躋”、“道阻且右”。躋,上升、攀登。右,迂曲。雖然就其險阻難行這一意義而言,與 “且長”是相同的。但就程度而言卻有異,而是著眼于進一步具體敘寫追尋路途的險阻難行;進一步表現詩人為了與意中人歡聚,不顧任何險阻艱難繼續跋涉追尋;從而進一步表現了詩人思慕意中人的深摯情思。“且躋”、“且右”也正符合逆流上行的實際情況。逆流上行找不到意中人,便順流下行去追尋她。“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溯游,順流而下(《爾雅·釋水》)。此言,如果順流下行去找她,她好像隔在水中央。這就逼真地表現出詩人追尋意中人,而意中人可望不可即的情景。其惆悵自見。二、三章則換“中央”為“中坻”、“中沚”。坻,水中高地,小渚。沚,小洲,即水中小塊陸地。“中坻”“中沚”義同,就其位置而言,與“中央”相同。但更具體地敘寫出意中人就在水中陸地上的景象。然而對意中人卻仍然是可望而不可即。這就更深入一層把詩人企求和失望的情緒推向高潮。歡聚受阻,其惆悵憂郁不言而喻。“宛在水中央”、“宛在水中坻”、“宛在水中沚”,都是詩人在水邊蘆葦旁遠望意中人的疑似之狀,因為是真情實感的描寫,所以頗耐人尋味,動人心弦。
本篇淋漓盡致地表達了詩人對意中人的愛慕之情。正如清人陳啟源所說: “夫說之必求之。然惟可見不可求,則慕說益至。”( 《毛詩稽古篇》)重章反復吟詠,以加強抒情,增強感染力。詩共三章,每章從內容到形式都基本相同,第二章、第三章只換了幾個字。文字雖異,但字義基本相同。這是為了換韻,便于重復吟詠。這正是民歌反復詠唱的特點。但在重章復沓中,所寫景物有所變化,感情也有所發展,顯得富有變化而不板滯。三章的景物描寫也具體形象,色彩鮮明而優美。本篇既善于敘事,又長于寫景。每章首兩句以清晨秋景發端,寓情于景,以下六句寫伊人所在,可望而不可即,感情真切,委婉動人,在藝術上達到情景交融的地步。
《蒹葭》是詩經中燴炙人口的抒情名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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