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心肝笑一笑,值了千金價。
好一似畫中梅,鏡里花,
丹青妙手難描畫。
心兒想他, 口兒念著他;
鎖不住心猿,系不住意馬,系不住意馬!
——明·無名氏輯《時興掛枝兒》
本篇把一個男子對于女子的愛慕之情,描繪得異常纏綿悱惻。
俏心肝,是對俊俏、心愛的情人的稱呼。一笑“值了千金價”,是形容博得美人一笑之不易,語本南朝王僧孺《詠寵姬詩》:“再顧連城易,一笑千金買。”這本是出于封建文人對寵姬的玩弄和欣賞。可是到了曹雪芹的《紅樓夢》第31回,便以“撕扇子作千金一笑”為回目,來表現賈寶玉對于丫鬟晴雯性情自由的尊重,成為賈寶玉具有民主、平等思想的一個例證。這首民歌是作于南朝《詠寵姬詩》之后和清代《紅樓夢》之前。它所表現的已經與封建文人玩弄女性的“一笑千金買”迥然有別,但又未達到賈寶玉民主思想的水平。它突出的是對女子的愛慕之情,是美女本身所具有的崇高價值,所謂“笑一笑,值了千金價”“而且它所寫的對象不是“寵姬”,是如自己的心肝一樣寶貝的情人。他把她看得美妙之極, “好一似畫中梅,鏡里花”,連擅長繪畫藝術的“丹青妙手”都“難描畫。”丹青,本是丹砂和青兩種作顏料的礦物,因是中國古代繪畫中常用的顏料,故用以指繪畫藝術。妙手,即高手。由于他的情人無比的美,非常的可愛,因此他就對她充滿著愛戀之情,不僅“心兒想他,口兒念著他”,而且被弄得心神不定, “鎖不住心猿,系不住意馬。”心猿意馬,原是道家用語,比喻人的心思流蕩散亂,把握不定。這反映了把愛情看得高于一切、重于一切的新思想。它表現在一個男子的身上,顯得尤其難能可貴。在王僧孺的《詠寵姬詩》和曹雪芹的《紅樓夢》之間,它顯然更接近于《紅樓夢》所表現的尊重婦女的民主思想。
在藝術上,本篇看似潑墨走筆,肆意揮灑,而實則精鶩八極,心游萬仞。前兩句在竭力描繪他的“俏心肝”之美的同時,流露出他對她的濃烈愛慕之情,后兩句在側重直抒他的愛戀之情的同時,又使人不能不縈懷和顧盼他的“俏心肝”之美。前后輝映,使女的美之極,男的愛之深,如高湖萃秀,顯得益加令人過目難忘。
在明代無名氏輯的《時尚劈破玉》中,有一首與此類似的情歌:“俏冤家好似畫中梅,鏡里花,巧丹青有筆難描畫。要扳扳不著,要摘摘不下。鎖不住心猿,鎖不住心猿,乖,系不住意馬。”兩相比較,雖然文字出入不大,但情趣卻有高下之別。前者在愛慕之情中含有尊重婦女的民主思想因素,而后者只不過是一味地抒發單相思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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