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筒,潑了菜,
便是人間好世界。
——宋·周煇《清波別志》卷上
在我國悠久的歷史長河中,有的人能夠流芳千古,有的人卻遺臭萬年。北宋末年,曾經對宋徽宗的腐朽統治起過惡劣作用,被開封的太學生陳東等人稱之為“六賊”的蔡京、王黼、朱勔、童貫、李彥、梁師成,以及曾一度和他們勾搭成奸的章惇、高俅等人,就是歷史上一群臭名昭著的奸侫小人。文學作為反映社會生活的一面鏡子,自北宋末年起,以揭露“六賊”及其同伙罪惡行徑為主要內容的作品,即屢見不鮮。文人詩歌如宋人江端友的《牛酥行》,劉子翚的《汴京紀事》,講史如《大宋宣和遺事》,小說如《水滸傳》等,都是社會上影響甚大的作品。而當時流行在京城開封一帶的民間歌謠,更是以其語短意深,易於抒發的特點,在民間廣為傳誦。
自此篇起所選以下五首歌謠,矛頭所指皆為“六賊”及其同伙。
據《宋史》、《宋史紀事本末》等書記載,從宋神宗熙寧年間,王安石推行新法以來,統治集團內部主張變法和反對變法的兩派之間,互相傾軋,無休無止。這樣一種政治氣候,正好被善于投機鉆營的蔡京、章惇等人所利用。為了實現向上爬的野心,蔡京在王安石變法的高潮時期,躋身于變法派,爬上了要職。而哲宗即位后,反對變法的宣仁太后垂簾聽政,變法的反對派司馬光上臺,新法被廢除,蔡京又搖身一變,成了司馬光的得力干將。宣仁太后病死后,哲宗改元“紹圣”,表示要紹述宋神宗的政策,章惇上臺拜相。蔡京又投章惇之所好,受到重用。兩人狼狽為奸,同時又引其黨蔡卞、林希、黃履等人,排斥舊黨,對反對派進行殘酷的打擊報復。哲宗在元符三年病死后,徽宗即位。徽宗為了平息兩派的斗爭,曾準備采取兼用兩派人物,兼采兩派主張的方法來治理國事。這期間,蔡京企圖勾結宦官向上爬的陰謀暴露,被貶杭州。而在杭州閑居時,卻遇到了徽宗的親信童貫。二人臭氣相投,立刻成了莫逆之交。蔡京靠著自己擅長繪畫,寫得一手好字的特長,通過童貫,進一步取得了徽宗的信任,再次被調回朝廷,擔任了翰林院承旨的職位。蔡京從此得以經常接近徽宗,在徽宗統治下的廿四年中,他先后四次拜相,雖也曾被罷相,但很快又恢復了職位。蔡京利用徽宗對自己的信任,和童貫、朱勔等勾結,做盡了禍國殃民的壞事。《古今說海·青溪寇軌》一書,提及蔡京一伙之所為時云: “蔡京父子欲固其位,乃倡‘豐亨豫大’之說,以恣蠱惑”。所謂“豐亨豫大”,意指豐裕富足之國,應做出富貴相,鼓吹皇帝應享天下之奉,用擴大宮室規模等辦法來體現盛世和皇帝的功業。按此建議,徽宗果然鑄九鼎、建明堂、立道觀,大規模的土木工程相繼興起。蔡京則利用此機會,給親信童貫、楊戩等人封官受爵,并任意揮霍國庫財力,通過各種手段榨取民脂民膏,搜刮積聚財富,弄得國家財政空竭,民不聊生,而蔡京等人家中的財寶則多得難以估計。此外,歷時二十年之久的“花石綱”事件也給人民帶來了巨大的災難。《宋史·朱勔傳》:“徽宗頗垂意花石,京(蔡京)諷勔語其父(朱沖)密取浙中珍異以進”。蔡京不惜勞民傷財,派其黨羽朱沖之子朱勔負責搜刮江浙一帶的奇花異木,經水路運往汴京供徽宗賞玩。此舉使民間奇珍異草被掠奪一空。尤其為運送花石,役夫數以千計,所經州縣,苦不堪言。 “花石綱”之害的直接后果,造成了方臘大起義。宋朝的國力從此處于衰竭的境地。
蔡京等“六賊”的種種劣行,使北宋的政治腐敗到極點。“打破筒(童),潑了菜(蔡)”等歌謠就在這種背景下產生了。
吳增《能改齋漫錄》在提及此首歌謠時云:“童貫、蔡京用事時語”。《清波別志》卷上亦云:“蔡京、童貫朋奸誤國,時有謠語云云,可見人心也。”
歌謠提出了對一個“好世界”的向往,而建立“好世界”的前提,就是必須徹底清除封建統治集團內部那些禍國殃民的官僚。歌謠情緒激憤地指出,被聲討的“六賊”成員童貫及“六賊”之首蔡京一類人,就是“朋奸誤國”的敗類。
這首作品在表現手法上采用了歌謠常用的“諧音”和“雙關”的技巧,而這一技巧又和歌謠屬于口頭語言這一載體直接相關。口頭語言有時貼切于實物,有時貼切于聯想,但目的是造成一種“言此及彼”的境界。這首的“筒”和“菜”都是實物,從文字看,它所傳達的詞語信號既是音義合一的,又是雙關的,但聽眾首先感知的卻是“音”,由“音”而聯想到字和字義,更進一步自然聯想到字義所暗喻的最痛恨的人。這種由“音”而“字”而“義”而“人”的語言層次,顯示了歌謠特有的思路敏捷,活潑自如的特點。整首歌謠風格率真,聽了令人警醒,能起到文人詩所不能起到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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