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鑒賞《辛棄疾·鷓鴣天》送人

辛棄疾

送人

唱徹 《陽關》 淚未干，功名馀事且加餐。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云埋一半山。今古恨，幾千般，只應離合是悲歡?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

【鑒賞】 送別詩詞，最易落入俗套。辛棄疾這首送人詞，卻別有風味。“唱徹 《陽關》” 是熟套，可不論。“功名馀事且加餐”，卻大有深意。送人詩詞，對于 “功名富貴” 等事，最不容易說。祝賀對方獲得高官厚祿，就顯得俗氣，甚至會被認為是虛假的客套。當然也不能說讓人家官越做越小，越做越窮。說是 “馀事”，就很親切，聽的人也很受用。對方才能大，只須 “業余” 地使點勁，就功成名就了，他聽了能不高興嗎? 但“功名馀事” 也還有另一層意思：人生本不必為功名如此奔波，馀事嘛，舉手之勞罷了，還是先吃飽肚子再說。當然，作為送人的作品，說功名是余事，并不是了不起的創造，辛棄疾之所以要這樣說，主要的是在發泄自己的牢騷。辛棄疾向來懷有大志，總想做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建功立名。可是朝廷當權派不讓他有充分發揮才能的機會，他自然會發出 “功名馀事” 的悲嘆。詞的最后兩句，“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說的則是自己的牢騷。《行路難》 是古代著名歌曲，許多大作家都以這個題目寫過詠嘆 “人間路難行” 的詩篇。辛詞借用這個成語，用來與水路相比較，意思是說，不要以為江上風浪大前途險惡，走陸路還會有更難走的路呢! 這首詞的另一個突出的地方，是寫景的兩句對聯，“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云埋一半山”，水勢開闊，遠接天邊，船向前行，兩岸無窮無盡的樹木退后而去，好像是江水在送別樹木; 天氣將有變化，云層醞釀著雨水，積雨云壓得很低，把山的上半部都埋住了。上聯是寫離情別緒，在離別的人看來，江水樹木都好似在依依告別; 下聯是寫別后的前途。山雨欲來，遠行人又將面臨一場考驗。所以下文說江上風波險惡，而陸路更為艱難。這是對客人的提醒與忠告。當朋友將要去一個前途未卜的地方時，充分地估計困難，坦率地告訴他，是對朋友負責。如果大家都明知此行不會順利，寫送行詩詞如果只說 “一帆風順”的客套話，朋友一定會認為你在敷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