茲樓日登眺,流歲暗蹉跎。
坐厭淮南守,秋山紅樹多。
此詩是詩人為滁州刺史時寫的一首登臨詩。
首句點題,是個陳述句。“日”字寫明詩人幾乎每天都要登樓遠眺。登樓遠眺,或是為了觀賞四周風景,以陶冶性情;或是為了在大自然的美好景致中生發創作的興會,以吟唱出優美的詩篇;或是因為心緒不佳,借登眺來抒寫內心的郁憤。就本詩而言,詩人為何“茲樓日登眺”呢?次句便說明了原因?!傲鳉q暗蹉跎”謂時光像流水一樣逝去,使人暗暗產生光陰虛擲之嘆。流歲蹉跎,對韋應物這樣一個懷有經世濟民大志的詩人來說,當然是十分痛苦的事,他日日登眺,就是為了抒寫由光陰虛度而引起的愁恨。詩人為何有“流歲暗蹉跎”之感呢?第三句便作了回答:“坐厭淮南守”。滁州唐時屬淮南道,“淮南守”即滁州太守之意。詩人15歲即以貴胄子孫入宮做皇帝侍衛,過了五年“少事武皇帝,無賴侍恩私。身作中里橫,家藏亡命兒。朝提樗蒲局,暮竊東鄰姬”(《逢楊開府》)的驕寵荒唐的生活,而后才折節讀書,痛改前非,等到代宗廣德二年(764)初任洛陽丞時,已接近而立之年了。詩人雖然有活國濟民的鴻圖大志,“剛直為政”(《示從子河南尉班》序),但在爾虞我詐、裙帶關系錯綜復雜的官場上,他的理想難以實現,因此時時萌發“折腰非吾事,飲水非吾貪。休告臥空館,養病絕囂塵”(《任洛陽丞請告》)的求歸之念。求歸當然并非出于詩人的本心,這只是因壯志難酬而發出的“無可奈何花落去”的感嘆而已。他現在所出使的滁州,是淮河以南、長江以北的一座山城。正像韋詩所描寫的,“守郡臥秋閣,四面盡荒山。”(《簡郡中諸生》)從“寒花獨經雨,山禽時到州”(《郡中西齋》)、“宿雨冒空山,空城響秋葉”(《郡中對雨》)的詩句,可以想見州城的荒涼。韋應物何嘗不想在滁州做一番事業!然而在朝廷上下一片昏庸腐敗的局勢下,詩人除了盡自己最大的努力體察民瘼、安撫流亡外,還能做些什么呢?身為郡守,無益生民,這怎能不使詩人產生“賦繁屬軍興,政拙愧斯人”(《答王郎中》)的愧疚心情!其“丈夫當為國,破敵如摧山。何必事州府,生使鬢毛斑”(《寄暢當》)的詩句更傾瀉了自己懷才不遇、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憤懣。因而詩人只有寄情山水,借“秋山紅樹”的美麗風景遣釋自己郁悶的情懷。
這首詩初讀似一般的登眺之作,但聯系詩人的生平遭際和詩人寫作此詩的具體心態,便可知道,這首詩并非一般的登樓觀景之作,而是借登眺而抒發宦況寥落之感。在藝術上,全詩采用層層深入的寫法,使詩歌的深層底蘊逐步顯露出來,于含蓄中見憂憤,于婉約中見感慨。正因為寫得含而不露,其憂憤才覺更為深廣;正因為寫得委婉曲折,其感慨才顯得更為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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