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時有味是無能,閑愛孤云靜愛僧。
欲把一麾江海去,樂游原上望昭陵。
大中四年(850),擔任司勛員外郎的杜牧由于政治上失意,曾三次上書宰相,以贍養病弟孀妹為由,請求外調湖州(即吳興)。此詩是這年秋天,他即將出任湖州刺史,行前告別長安所作。樂游原在長安城南,是當時著名風景區。
首兩句宜合起來讀。清時,指清平時世。有味,即“閑愛孤云靜愛僧”之味。天際孤云,任風舒卷,無心以相逐,這不是閑中之味么?空山老衲,默坐參禪,得意而忘言,這不是靜中之味么?兩句意為:處清平時世,有才智者正當致身君國,一展宏圖,而我卻竟有閑情逸致去賞玩孤云之悠閑,去尋訪僧居之幽靜,可見這實在是因為自己“無能”了!表面看來是自嘲,但一生高唱“平生五色線,愿補舜衣裳”(《郡齋獨酌》)的杜牧,既以天下為己任,又確有過人的濟世經國之才,怎會如此自暴自棄呢?可見這實際上是憤激的反語,是對統治者不知愛惜人才的譏諷,是有志不得伸展的牢騷。而黨爭激烈、宦官擅權、藩鎮割據的所謂“清時”,亦可見一斑了。杜牧另有《云》詩:“盡日看云首不回,無心都大似無才。可憐一片光彩玉,萬里青天何處來?”可與此互為參看。
第三句一轉,寫自己也要拿著旌麾去湖州做刺史了。語出南朝顏延之《五君詠》:“屢薦不入官,一麾乃出守。”但顏詩“一麾”,乃揮斥之揮,是動詞,指阮咸受人排擠揮逐而出任始平太守。因此從宋以來此語便成為議題,指其誤用的和為之申辯的大有人在。其實我們大可不必如此拘泥。也許杜只是借用字面,也許是故意以虛代實,襲顏詩意而化用之。安知杜牧此次出京不亦有受人排擠而難言的苦衷呢?觀他在請調獲準后所寫詩:“且免材為累,何妨拙有機。宋株聊自守,魯酒怕旁圍。”(《新轉南曹,末敘朝政,初秋暑退,出守吳興,書此篇以自見志》)不亦透露了個中消息么?
末句扣題寫離別前夕,又登上樂游原眺望昭陵。呼應上句“欲”字,寫將去而不忍之意。這似乎是人之常情,離開京城之人往往眷戀不舍,前人詩中亦不少見。但此詩不寫望皇宮城闕而獨望昭陵,就大有深意了。昭陵為唐太宗李世民之墓,望昭陵是向往貞觀之治,而貞觀之治形成的重要因素之一是太宗知人善任,惟賢是舉。全詩從自己的閑靜處境寫起,到此以望昭陵這一靜立無言的形象作結,而對盛世英主的向往,對大唐帝國衰亡命運的憂慮,對自己生不逢時、才無所施的悲憤,都凝聚在這個佇立遠望的形象之中。詩意含蓄深刻,沖淡之中又具拗怒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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