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濤
黠虜猶違命,烽煙直北愁。
卻教嚴譴妾,不敢向松州。
薛濤能詩善畫,少有詩名,及笄之年,西川節度使韋皋召入幕府,侍酒賦詩,應對從容,于是名滿蜀郡,使“僚佐多仕為之改觀”。韋令公,即韋皋,鎮蜀二十一年,后進檢校司徒,兼中書令,時人尊稱為“韋令公”。
濤初入韋皋幕府,互相唱和,出入車魚,頗得皋寵愛。后為何被罰赴邊?眾說紛紜,但《全唐詩》一說較可信,《薛濤·十離詩·犬離主》題下注云:“濤因醉爭令擲注子,誤傷相公猶子去幕,故云。”這就透露一點消息,薛濤罰赴邊與醉酒爭令得罪韋皋有關。唐韋莊編集《又玄集》,收薛濤詩僅兩首——《罰赴邊有懷上韋令公·聞說邊城苦》與《十離詩·犬離主》,似亦可參證。
《罰赴邊有懷上韋令公》詩,共二首,此為其二。
黠(xiá)虜,狡猾的敵人。此指唐貞元初吐蕃入侵隴、蜀,騷擾西北邊境事。直北,正北方。吐蕃當時已侵據今青海、甘肅一帶,正當四川北部。開端二句寫出西北邊陲戰火紛飛、硝煙彌漫、一片戰亂危急景象。“猶”字揭示中唐時期西北邊禍頻仍、民族矛盾激烈。薛濤就是在這特定時刻被韋皋罰赴邊塞,到了松州(今四川松潘縣)前線。她離開安定的成都,來到這荒蕪僻遠、血火橫飛的戰場,親眼見到士兵浴血奮戰,人民水深火熱的生活(“聞道邊城苦,而今到始知”),對照達官貴人紙醉金迷、驕奢淫逸的生活,加深了她對邊城人民疾苦的同情;再聯想到自身不幸命運,朝不保夕的處境,她感到恐懼、憂慮和痛苦,但義無可奈何,故用一個“愁”字來概寫她此時的心境。其實這“愁”,并非是她個人的,而是被迫離家的士卒和戰爭災難中的人民所共有的,也是一切憂國憂民的仁人志士所共有的。
安邊護國,本應是劍南西川節度使韋皋分內之事。可是韋皋面對邊禍大事,不去奮力平息戰亂,卻為區區小事,如此嚴懲一個沒有任何生活能力的弱女子,可見權豪勢要濫施淫威到何種地步,亦可知唐代妓女地位卑下,她們沒有獨立人格,只有任人擺布蹂躪。“卻教嚴譴妾,不敢向松州”,這是薛濤憤懣已極而又無力抗爭的一種含淚的傾訴。
一、二句寫邊事,第三句寫己事,“卻”字與“猶”字相呼應,轉折得妙,對比得妙,充分揭示出韋皋畏強凌弱、欺軟怕硬的本質。“不敢”二字下得何等有分量!這也充分顯示卑賤者薛濤性格中可貴的一面。
全詩不假雕飾,直白如話而意深韻濃,故楊慎說:“有諷諭而不露,得詩人之妙。使李白見之,亦當叩首,元、白流紛紛停筆,不亦宜乎?”(《升庵詩話》)鐘惺亦曰:“二詩如邊城畫角,別是一番哀怨。”(《名媛詩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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