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憐幽草澗邊生,上有黃鸝深樹鳴。
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
此詩為作者任滁州刺史時作。西澗,《一統志》說,在滁州城西,俗稱上馬河。這是首描繪春雨之中滁州西澗幽美景物的詩。黃叔燦《唐詩箋注》說:“此種筆墨,分明是一幅圖畫。”可謂確評。
詩歌起筆便用“獨憐”二字,直說自己喜愛滁州西澗的風景,然后才寫它的可愛之處。這就融情于景,使全詩的意境成為有我之境。“憐”而曰“獨”,又寫出了詩人與眾不同的審美趣味。全詩首句寫幽草,次句寫黃鸝,第三句寫春潮,第四句寫橫舟。這些都是詩人所愛憐的,故“獨憐”二字,可謂神光四射。前兩句寫幽草黃鸝,別有會心。“幽草”與“黃鸝”是草木與飛禽的對照,又是顏色對比,色彩頗為鮮明。青青的幽草生于澗邊,可以清楚地看到,因之詩人用“生”字加以描寫,這是視覺形象,而由于樹蔭濃密,因此只能聽到黃鸝在深深的樹蔭中歌唱,所以用“鳴”字加以描繪,這又是聽覺形象。上句寫地面,下句寫樹蔭,一上一下,立體感很強,而一靜一動,又相映成趣。沈祖棻說:“這兩句是雨前見聞,而點出澗邊,即為即將來到的春雨、春潮蓄勢。”(《唐人七絕詩淺釋》)三、四句狀春潮野渡之景,宛然在目。春潮本來就既大且急,再加上有雨,來勢就更加迅猛了。著一“急”字,便不僅寫出了“春潮”的勢態,而且還寫出了“春潮”的音響,使人不僅如見其狀,還似聞其聲。正因為有雨,又值日暮,潮大浪急,所以本來就很荒僻的渡口,自然就“無人”問津,而無人掌管的小舟,也就只能橫在渡口了。這樣寫,便覺合情合理,貼貼切切。著一“橫”字,尤傳野渡暮雨之神,可謂境界全出,一幅荒江渡口的景象,宛在目前。詩中有畫,極運思用筆之妙。
我們說這首詩富有畫意,也就在于它能“狀難狀之景如在目前”(歐陽修《六一詩話》引梅堯臣詩)。全詩動靜結合,繪聲繪色,遠近上下,搭配得十分協調,立體感很強。然而任何如畫的詩歌,固然必須生動而逼真地描繪眼前之景,但更重要的,還在于通過畫面而體現詩人在具體環境中的心態,即要“含不盡之意見于言外”(同上)。這首詩是不是還“含不盡之意見于言外”呢?回答是肯定的。詩人獨立于澗邊,細心觀賞“生”于“澗邊”的“幽草”,諦聽“深樹”“黃鸝”的歌唱;又看來勢迅疾的春潮和“橫”在渡口的小“舟”,其心情之閑靜愉悅,便見于言外。敖英《唐詩絕句類選》說:“沉密中寓意閑雅,如獨坐看山,澹然忘歸。”吳逸一《唐詩正聲》說:“野興錯綜,故自勝絕。”宋顧樂《唐人萬首絕句選》說:“寫景清切,悠然意遠,絕唱也。”就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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