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絳
獨坐紗窗刺繡遲,紫荊花下囀黃鸝。
欲知無限傷春意,盡在停針不語時。
無疑是春光融融的日子,紫荊花開得繁盛,香氣溢出庭院。枝葉間不時傳來黃鸝的鳴囀。屋檐下開啟著紗窗,其間獨坐著一位美麗的姑娘。她停頭刺繡,似心事重重,又似沒精打采,是那么的緩慢慵懶,針遲線慢,一幅心不在焉的樣子。漸漸地,她仿佛因了某種心事進入暫時忘情的境地,不知不覺地停下針線,癡癡地,怔在那兒了……
詩人朱絳是捕捉到還是虛構了這一情景,我們不知道也無須破的,只知道他選取這一“有包孕的瞬間”寫成《春女怨》就夠了。因為此詩造成了既易使人沉浸其中又能宕出遠神的積極的審美效果。
詩歌以“無限傷春意”來點示“春女怨”,但到底怨在哪里?沒有具體剖示和答復,僅寫了兩個動作,或可說是這位刺繡姑娘一個動作的瞬間過程,即從“刺繡遲”到“停針不語”。這便耐人尋味了。窗下刺繡,清靜悠閑,更何況庭院花繁鳥歡,春深似海,姑娘自應飛針走線,歡快不已,何故而“遲”而“停”呢?句首“獨”字頗具意味。獨坐者容易內省,翻騰自己的內心。姑娘是有心事的。也許是久居深閨的枯索無味和窗外春色的多姿多采的對照使心境失去平衡;也許是良辰美景逗起春情卻無人知曉又不便說起;也許手中刺繡本是為別人趕制嫁妝,轉而念及自己未遇良媒,終身無托……還可以設想許多,但更多的合理猜測與聯想也不能窮盡這位幽閨怨女那復雜而微妙的心情意緒。詩人是聰明的,他不用直接的內心剖示,卻只用靜態而啞默的剪影——從針線遲緩到呆坐——來窺視這一難以用語言窮盡和把握的動蕩不已的內心世界。因為直接剖示再細微也是有限,而截取的生活瞬間卻能令人感悟到深邃幽遠的一切,詩歌由此進入此時無聲勝有聲的境界。
詩歌意境的感悟一般說來是多層次的,此詩也不例外。從詩歌意象群的表層來看,是刺繡姑娘自憐自傷的傳神寫照;從意象群的深層結構來看,我們無妨說它是詩人身世之感的隱微抒發。這樣理解并不突然。一方面,懷貌不遇的幽閨怨女和懷才不遇的文人士大夫有著某種異質同構的內在聯系;另方面,我國古代詩人每每以閨思之作寄寓自己前途命運之憂(如曹植的《美女篇》等)。倘從這個角度細細品味,就不難從字里行間聽到那寂寞愁悶的喟嘆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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