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祜
禁門宮樹月痕過,媚眼惟看宿燕窠。
斜拔玉釵燈影畔,剔開紅焰救飛蛾。
這是一首寫宮中女伎藝人的詩。崔令欽《教坊記》:“伎女入宜春院,謂之內人,亦曰前頭人,常在上前頭也。”但也泛指宮女。《周禮·天官·寺人》:“掌王之內人及女宮之戒令。”鄭玄注:“內人,女御也。”古代宮殿門戶皆設禁,故用“禁”指宮殿或皇帝居住之所。劉楨《贈徐干》:“拘限清切禁,中情無由宣。”月光先是照在宮門上,后越過宮門投射到宮內的樹上,最后映現在這位宮中女伎的住室內。“禁門宮樹”,已見禁衛森嚴,而“月痕”更給人以朦朧靜悄之感。首句通過她眼中所見月光的移動,顯示時間的推移,夜色已經深沉了。一個“過”字,寫出了月的移動過程,也可見出她的凝望之久。這句似純寫景,但已寓有人的幽懷寂寞。次句以下正面寫人。寫人先寫人的眼睛。媚眼,嬌美的眼睛。“媚眼隨嬌合,丹唇逐笑分”(何思澄《南苑逢美人》)。用部分代整體,形容女人的美。這時候,她還沒有睡,一雙頗有風情的眼睛,癡癡地呆望著屋梁上已經安恬入睡的燕子(窩)。惟,獨或只意。惟看,除看“宿燕窠”,再無可看者也。一表示她的孤凄,一暗示她對燕子雙宿雙飛幸福生活的歆羨和渴望。
后二句對人物的描寫由靜態轉為動態。當一只撲向燈焰的飛蛾映進她眼簾的時候,她迅速地拔下插在頭上的玉釵,撥動燈芯,將飛蛾救了出來。一個“斜”字見出她的風姿,也暗示“云髻墜,鳳釵垂,髻墜釵垂無力”(韋莊)的慵倦之態,但仍見死而救,對撲火飛蛾的同情,也正是對自己的憐憫!
這首詩看似寫景和敘事,實則句句含情,句句表現出這位內人的不平靜的心態。通過羨宿燕的雙棲和對飛蛾的相憐兩個細節,表現出她的孤獨寂寞,也表現出她處境的辛酸。飛蛾投火是自愿的,而她卻是被花鳥使從民間各地像貨物一樣采集來的。“幾多紅粉委黃泥,野鳥如歌又似啼”(雍裕之);“一邊載出一邊來,更衣不減尋常數”(王建)。多少姐妹被折磨致死,宮中少女的數目卻不會減少的。
雍陶《和孫明府懷舊山》:“五柳先生本在山,偶然為客落人間。秋來見月多歸思,自起開籠放白鷴。”詩人因覺仕宦如鳥兒被關在籠中,因此興起同情之感。兩詩題材不同,但同病相憐,推己及物,渴望自由,用心相似,而《贈內人》細膩深刻,更令人意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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