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風吹朔雪
(《學劉公干體》選一)
胡風吹朔雪,千里度龍山。
集君瑤臺上,飛舞兩楹前。
茲晨自為美,當避艷陽天。
艷陽桃李節,皎潔不成妍。
《學劉公干體》是一組詩,共五首。劉公干,名楨,建安七子之一。他的五言詩思健功圓,以其特有的清剛為人們所激賞,其代表作《贈從弟》三首,分別以蘋藻、松、鳳凰為吟詠對象,以物喻人,贊譽自己的堂弟,頌揚其堅貞高潔的品格。
這首詩取喻和結構似學《贈從弟》第三首《鳳凰集南岳》。從標題看,這首詩只說學劉公干體,沒有指明所詠之物,但就其所取題材看,全詩是寫朔雪而未及其他,無疑是屬詠物詩。鮑照詠雪,是以雪喻人,有其具體的指歸,象征意義是十分明顯的。這首詩通過對朔雪的描寫,說明正直的人雖然品質高潔,但在世風惡劣、小人得勢的時候,就不得不退位避讒,美好的品德只能在一定的環境中表現其美。劉履《詩選補注》說: “此明遠被間見疏而作,乃借朔雪為喻。”這是可能的。
劉履又指出這首詩“詞雖簡短,而托意微婉”。的確,這首詩雖然篇幅短小,卻能步步開拓而圓美流轉。詩人用婉轉曲達的手法暗示本意,收到“含不盡之意,見于言外”的藝術效果。 “胡風吹朔雪,千里度龍山”,這開頭兩句就點明了所描寫的對象是“朔雪”。雪,它那特有的潔白晶瑩的天賦麗質,裝點江山的神奇本色,曾贏得了古今多少詩人的贊美,或“初雪”,或“夜雪”,或“春雪”……鮑照這里所詠的是朔雪。朔雪積得越厚,覆蓋面越大,就越能顯示其天賦麗質和神奇本色。一個“吹”字,一個“度”字,形象地描寫了雪勢的有增無已,完全是一幅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壯闊景象。詩人以此來喻正直之士,比喻他們品德的高潔。“集君瑤臺上,飛舞兩楹前”二句,寫朔雪飛舞的近景。如果說一、二兩句給人的印象是白茫茫一片銀色世界,作者又用超越空間的“千里”來描繪其境界的迷茫寬闊,以顯示思路遠曠,句有神韻,那么,三、四兩句作者捕攝了那有如電影的特寫鏡頭,讓人看得真切,大雪紛紛揚揚,一片片落在瑤臺之上、兩楹之間,更用“飛舞”一詞生動地描述朔雪的美姿,以造成詩情的振蕩。 “瑤臺”,指華麗的樓臺,《楚辭》有“望瑤臺之偃蹇兮”句; “兩楹”,鄭玄《禮記》注云: “兩楹之間,人君聽治正坐之處”,這就暗示朔雪落得其所。因此,這兩句比喻正直高尚的人只有在適當的環境里,被人重用,其美德才華才能得以顯露。
“茲晨自為美,當避艷陽天。艷陽桃李節,皎潔不成妍”四句,以兩次轉折開拓詩意。 “茲晨自為美,當避艷陽天”二句承接上面的朔雪之美,詩意又有新的開拓。古人認為“茲晨自為美”一句寫得好,這個“好”可從幾方面理解:一是雪之為物,當寒之時,才能顯其美;一是強調這僅僅是“自為美”,并非“他為美”。既然如此,這種“美”不僅難以得到賞識,甚至還會受到摧殘。為什么“當避艷陽天”?七、八兩句以頂針修辭法再一轉,揭示其原因: “艷陽桃李節,皎潔不成妍。”艷陽天是桃李盛開的季節,自然是無所容朔雪的皎潔了。這里以“艷陽天”比喻惡劣世風,以“桃李”比喻小人,說明小人得勢之時,正直高潔之士就難容于世了。同時,也許“物固各有一時之美”吧,小人當道,也只有在艷陽天氣的時候;否則,世風良好,豈能容小人猖獗肆志?寫到這里,詩中桃李與朔雪的對抗性得以凸現,詩的主旨得到了有力的表現。
這首詩結構嚴謹,前四句描寫北國風雪圖,突出朔雪的質美,后四句兩次轉折以開拓詩意,議論形象化,與前面的雪景交融在一起,再以朔雪的“皎潔”收筆。全詩比喻生動,形象鮮明,承轉簡約有力,又不失自然流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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