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麟
山深時有百蟲鳴,敧枕危樓酒半醒。
忽地西風吹落葉,急呼燈起聽秋聲。
此詩寫寄宿靈鷲山民家中的一段心的歷程。過慣城市生活的人初到山中,對所見所聞的一切無不感到新鮮而富有詩意。詩人住在山民家的樓房里,斜靠在枕上,酒意未消,半醉半醒,不時傳來的蟲鳴聲,聽去就像是一支催人安然入夢的催眠曲。首句的“百蟲”,言蟲聲多而雜;次句的“危樓”之“危”是高的意思。正當詩人行將入夢時,傳來了西風(秋風)吹動落葉的聲音。他敏銳地感覺到秋天已于今夜此時踏著落葉聲來臨,便急著喊叫點亮燈盞,起身細聽。此詩前兩句點題,正面敘寫夜宿山民家的情況;第三句展開,筆意波蕩;末句收回,重新回到夜宿之事上。空間上,首句寫屋外,次句寫房內。三句重又轉到屋外,末句再次轉入房內。作為屋外、室內聯接點的,則是詩人的聽覺。在前兩句中,由于還有醉意,聽覺是迷迷糊糊的;至后兩句,由于有所感悟,頭腦突然清醒,聽覺也變得敏銳了。“忽地”二字表明,“西風吹落葉”的聲音是突然闖入詩人心中的,“急”字見出詩人心情的急迫,其時當然已不可能仍然處于半醉半醒之中。全詩四句,盡管缺一不可,但最為動人的,無疑是最后一句。既是“聽秋聲”,何必點燈,又何必起床。但因了掌燈與起床,“聽秋聲”便顯得格外鄭重其事,一個在燈光影里諦聽秋聲的詩人形象也因了這一描寫而有如畫出。末句在省略了的同一主語下三用動詞,一“呼”、二“起”、三“聽”,意象密集,富于動作性,既起到了成功地傳神寫照的作用,又因為“聽”的動作只是點到為止,又使全詩給人以言盡意不盡的感覺,平添了情韻。
宋人歐陽修寫過一篇《秋聲賦》。其中寫到秋聲屆臨之時,“草拂之而色變,木遭之而葉脫”。這首《宿靈鷲山家》將落葉聲直接稱之為“秋聲”,與《秋聲賦》的寫法是一脈相承的。秋的氣象與物候,原是千變萬化的。如何表現秋來,自然也難以一概而論。即使都從落葉引發聯想,“一葉落知天下秋”(唐人詩句)訴諸視覺,《秋聲賦》與此詩則訴諸聽覺;同樣訴諸聽覺,“萬荷葉上送秋來”(陳文述《夏日雜詩》),情景又全然不同。此詩以落葉寫“秋聲”,雖通于《秋聲賦》,但因詩人以自己的獨特的體驗開拓出一片全新的意境,故在眾多描寫時序節物的詩作中仍不失為一首膾炙人口的好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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