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說
客心爭日月,來往預期程。
秋風不相待,先至洛陽城。
張說曾多次奉使赴蜀,此詩當作于由蜀返洛陽途中。其詩集中尚有《過蜀道山》、《蜀路》、《再使蜀道》、《被使在蜀》等詩,可參看。蜀道,這里指西蜀通往關中的道路,李白曾有“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之浩嘆。后期,指誤期,落后于預定的歸期。此詩抒寫了詩人羈留異地歸期受阻時的濃郁思鄉(xiāng)之情。
“客心爭日月,來往預期程。”旅外游子的心總是在爭取時間(日月),因為來往去還都預定了期限進程。一個“爭”字極具動感且容量很大,活托出天下游子爭分奪秒、歸心似箭、戀鄉(xiāng)盼歸的普遍心態(tài)。
“秋風不相待,先至洛陽城。”這對秋風的嗔怪可聯(lián)系詩人前此寫的《被使在蜀》來理解。其詩云:“即今三伏盡,尚自在臨邛(今四川邛崍縣)。歸途千里外,秋月定相逢。”原來預定了以“秋月”為歸期,而今時屆秋令,自己尚困旅途。見秋風已起,自然想到預定的歸期。想家人遙距千里,卻不能按期與他們團聚,詩人的心怎不愁腸百結?但他沒有正面表現(xiàn)這種情緒,宕開一筆,卻埋怨起秋風來:你這惱人的秋風怎不肯與我同行,我們本該同時到家(“秋月定相逢”),而今你卻獨自先到了洛陽城。而洛陽親友見秋風飏起,定會產生對遠人的企盼和擔憂。
這首詩前兩句凝練簡潔,為后文蓄勢;后兩句構思巧妙,情味雋永。游子在屈指數(shù)歸期,家人在拳拳望遠客。前兩句寫客心與日月相爭,后兩句寫秋風復與客心相爭。以秋風的“先至”狀自己的“后期”,詩人歸心之切、后期之恨躍然紙上。因有歸心之切,便有后期之恨,而這急切、這恨事倘若直寫便索然味盡。詩人把秋風擬人化,怨其不能相待便先去家鄉(xiāng),至于自己的羈愁旅恨卻概不明說,留下大片空間,讓讀者的想象去體味、去補充。這種藝術處理誠如前人所評:“詩意巧妙,非百煉不能,又似不用意而得者。”(吳逸一《唐詩正聲》)非“大手筆”不能為之。
嚴羽曾說“律詩難于古詩,絕句難于八句,七言律詩難于五言律詩,五言絕句難于七言絕句”(《滄浪詩話》)。五絕字少語短,頗難經營。而張說這首詩能于寥寥二十字內,巧心浚發(fā),出語天成,言簡而意豐地寫出天涯游子歸程受阻時的某些通感,實為初唐詩壇不可多得的五絕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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