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樞
移近黃灣泊短篷,野云垂地一溪風。
渚香吹散荷花雨,幾點流螢出葦叢。
古代的伯牙鼓琴,知音者可以從中“聽”出高山流水,其實在自然景物中本來就有著音樂般的旋律和節奏。這首絕句寫的是水程旅次中所遇到的一個小小的插曲,雖說只有寥寥四句,卻也富有節奏的變化,頗有搖曳生姿之妙。
詩是在對景物的動態觀照中展開的。首句寫旅舟經過一天的行程,終于在黃灣這個地方徐徐靠岸了。從舟之“移近”到停泊,寫出了由運動漸歸于棲止的過程,表現出松弛舒緩的態勢。但緊接著的第二句便陡起波瀾:轉眼間陰云四布、風聲悚緊,眼看一場驟雨就要在緊鑼密鼓聲中到來。節奏一下子由“徐”變為“疾”,由“弛”變為“張”,第三句照例要寫雨勢的迅猛了,可是詩人卻又出人意外地一步躍過高潮,徑直寫起雨漸消歇的余波來。從溪雨欲來忽而跳至雨勢散去,這固然符合夏季陣雨倏忽來去的特點,但就詩人的運思而言,似仍有節奏上的考慮。這一句以“渚香”置首,以“雨”殿后,正是為了使“雨”從主角退居配角,不讓它肆意逞威,景的節奏于此又由張而弛,而不至于一味怒張了。按杜甫有《狂夫》詩云:“風含翠筱娟娟凈,雨浥紅蕖冉冉香”,也是在風雨的沐浴中映襯出荷竹的純凈之美,而這首詩在荷香和雨之間用了“吹散”二字,更把被動的接受變為主動的施予,仿佛那一陣急風迅雨不是荷香的對手,竟被輕輕易易地驅散了似的。這一神來之筆,為全詩平添了風韻和情趣。詩的末句,以空際輕盈閃爍的點點流螢,寫出了雨過天晴之后,水鄉之夜的靜謐和清朗。那風雨欲來之際的低迷和悚然,此時早已為置身于色香俱現的靜夜里的陶然之樂所代替了。回過頭來,此夜的一霎風雨,不正使旅人更充分地領略到了自然界的“天賴”嗎?
由此看來,這首詩正是以其靈動的節奏處理,把一幅風景小品譜寫成曼妙優美的小夜曲,從而給人留下了雋永而悠揚的韻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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