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珝
斗轉月未落,舟行夜已深。
有村知不遠,風便數聲砧。
這是一曲深夜舟行聞砧吟。首句從星月運轉著筆,寫時辰變遷。浮行的詩人遙望高天,居于北方的北斗星已斜轉,月亮尚未沉落,發出淡淡的將要消失的弱光。第二句抒寫對時辰的感受?!耙挂焉睢背薪由暇洹岸忿D”。兩句從星月著筆,點染出深夜行舟的時空空間和氣氛。寫于這首詩的前面一首道:“月下江流靜,村荒人語稀?!北臼桩斒谴x開了荒村之后的繼續漂行。夜已深,還漂流在看不到頭的朦朦清冷中,“浮行正似萍”的感慨,“舟上獨凄涼”的愁慘迷茫,可以想見。
后半首寫船正在行駛,忽然前面有幾聲搗衣聲,順風飄了過來,這才知道村子不遠了,情緒轉活。無異空谷足音,心頭生出一絲欣慰之情,安頓之感。這兩句倒裝排列,將知覺(判斷)寫在先,借以突出心頭暖意的萌生;而將聽覺(原因)寫在后,似乎斷續的砧聲仍在風中飄逸,有不盡之韻。如此可謂巧妙安排,兩利其用。深夜水邊猶有搗衣人,急于趕制寒衣,亦帶出了民生多艱的意蘊,這也是意象的豐富性所致吧。
前兩句寫舟行之岑寂,后兩句寫聞砧之慰藉,既是“斑鬢入江湖”的作者的獨有之情,也是人們共有的情緒體驗,因而引起人們的共鳴和體味。這首詩所寫的意境,在唐人絕句中,權德輿的《舟行夜泊》與之相仿佛。其詩云:“蕭蕭落葉送殘秋,寂寞寒波急暝流。今夜不知何處泊,斷猿清月引孤舟?!毕啾戎?,錢珝的詩寫情緒的轉換,形成內在的變調,不是寂寞到底,因而更為動人。另外,錢詩平淡簡遠,將意緒融化于靜夜之中,后面寫詩人的心音波動與遠方的砧聲相和鳴,淡而幽,幽而動,給人以深遠悠微的美感;權詩詞氣飛揚,以氣勢勝,不避直說,終覺太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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