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

宮斗贏家

上回把麝月和元春聯系到了一起，那么她們倆是怎么扯到一處的呢？這還得從賈府四春的丫鬟們說起，眾所周知，這四春的丫鬟們分別是琴、棋、書、畫，這不僅僅是她們幾人貼身大丫頭的名字，也是暗喻她們的各自所長。惜春的丫鬟我們前面曾提到過叫入畫，她哥哥是賈珍的小廝；惜春擅畫。探春的丫鬟名叫侍書，抄檢大觀園時有她的戲，和她的主子一樣伶牙俐齒；探春喜愛書法。迎春擅弈，所以她的丫鬟叫司棋，不過司棋性格和她的主子可不像，以后有機會再聊她，她在書中亦是可圈可點的人物形象。元春的丫鬟叫抱琴，想必元春是擅長彈琴的。

元春省親時書中曾有敘述：“賈妃乃長姊，寶玉為弱弟”，“那寶玉未入學堂之先，三四歲時，已得賈妃手引口傳教授了幾本書、數千字在腹內了。其名分雖系姊弟，其情狀有如母子”。賈府少爺小姐們的大丫頭們通常和主子年齡相仿，由此可見抱琴的年齡應該和元春相仿。而麝月則應該和賈寶玉年齡相仿。書中第四十六回鴛鴦曾對平兒說過：“比如襲人、琥珀、素云、紫鵑、彩霞、玉釧兒、麝月、翠墨，跟了史姑娘去的翠縷，死了的可人和金釧兒，去了的茜雪，連上你我，這十來個人，從小兒什么話兒不說？什么事兒不作？”紫鵑在第五十七回進一步證實了鴛鴦的話：“我也和襲人鴛鴦是一伙的，偏把我給了林姑娘使。”無論是鴛鴦還是紫鵑她們都沒有提到抱琴，因為抱琴對于她們來說早就成為一個遙遠的傳說了。這就說明麝月無論是和抱琴還是和元春的年齡差距都同樣“有如母女”。

元春待在皇宮里都活得如同廣寒宮里的嫦娥，抱琴的歲月更可想而知了，多少“白頭宮女”悄無聲息地便湮沒于塵土之中。抱琴想必也是其中之一。那么會不會抱琴死后，元春在深宮之內連個說話的人都沒了，更加孤寂，于是一番努力，求得皇恩，同意從娘家再送一名婢女進宮呢？那么送誰自然是由王夫人拿主導意見的，那么王夫人會挑什么樣的人送入皇宮給女兒使呢？書中第七十四回王夫人曾對王熙鳳說：“寶玉房里常見我的只有襲人麝月，這兩個笨笨的倒好。”

不過無論元春是在哪個時間段里死的，王夫人都不可能從賈母或別的小姐們房里挑人，也不可能買個新人送進宮去伺候女兒。她可以選擇的無非是自己房里和賈寶玉房里的丫頭，她屋里的大丫頭金釧兒已死，她的妹妹玉釧兒一直心懷幽怨，看見賈寶玉都愛搭不理的，王夫人能放心讓玉釧兒進宮嗎？當然不能。彩霞和彩云這姐妹倆都和賈環、趙姨娘比較親近，王夫人當然也不能讓她倆進宮；那么就只能在寶玉的房里選了。王夫人不可能只顧女兒不顧兒子，所以襲人自然是不能動的，晴雯已死，反正不死也輪不到她，那么還有誰呢？倒是有個碧痕，但是她好像除了和賈寶玉洗過一把澡以外，書中對她也并沒什么特別的描述。秋紋在書中更是個打醬油的角色。所以麝月理所當然成了不二人選，于是乎屬于麝月的“韶華勝極”的時代來臨了。

元妃省親時，書中唯一一次對抱琴的描寫：“又有賈妃原帶進宮去的丫鬟抱琴等上來叩見，賈母等連忙扶起，命人別室款待。”請注意這一細節，是賈母連忙扶起，然后別室款待。綜觀全書，諸位還能發現有誰享此殊榮的？現在再來看那“在席各飲三杯送春”是不是也很正常了？后來出現的眾說紛紜的寶琴，我以為這么個女神級的角色曹公卻給她起了個和丫鬟諧音的名字，恰是為了提醒讀者千萬莫要忘了斯人抱琴。

前面我們已經對麝月做過了比較詳細的介紹，雖然出身卑微，但言談舉止都很有大家風范。晴雯生病延醫的時候，賞賜醫生的銀子至少有二兩重，婆子讓她換塊小的，麝月卻笑道：“誰又找去！多了些你拿了去罷。”我們曾說過，麝月這個級別的月例錢是一個月一吊錢，面對是自己月例兩三倍的外快，麝月根本不放在眼里，完全是一副主子的做派。當寶玉寵著晴雯撕扇子玩兒時，麝月走過來叫他倆“少作些孽吧”，晴雯恃寵連麝月的扇子一起撕了，麝月并未因此不依不饒，晴雯自己也不好意思繼續作下去了，只好找個臺階自己下了了之：“我也乏了，明兒再撕罷。”當芳官因為洗頭的事和她干娘鬧起來，麝月平定了這場紛爭，收拾了芳官的干娘，回過頭來哄芳官：“把一個鶯鶯小姐，反弄成拷打紅娘了！”但是又明確指出：“提起淘氣，芳官也該打幾下。昨兒是她擺弄了那墜子，半日就壞了。”芳官弄壞了當時應該算是珍貴物品的自鳴鐘，不可能只有麝月一個人看見，但芳官風頭正勁，誰也不提，唯獨麝月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毫不客氣地指了出來，而且明確表態：芳官該被打幾下子。

這么個冷靜、理智、持重、思路清晰、語言表達能力極強的小姑娘；王夫人卻說她“笨笨的”，這只能說明麝月大智若愚；當然王夫人這個“笨”字我們應該把它當作“本分”來理解，以王夫人的眼力她當然不會真把個笨蛋送給女兒當助手的。那么麝月既然能博得王夫人的好感，而且也沒聽說大觀園里有誰挑麝月的毛病的，她還真就具備了宮斗的基本素質了。即使她不如元春年輕時候美貌，不如元春有才，但是她最大的資本就是年輕啊！再加上她的這些個基礎素質；我們看了無數個版本的宮斗片，都明白在皇宮里雖然危機四伏但同樣機遇萬千，所以麝月完全有可能成為名副其實的“絲絲天棘”，從而同“婺女爭華”，與“嫦娥競爽”。

話說到這兒，諸位一定以為這就是我所說的書中第六十三回所暗藏的玄機了，這只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其他的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