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國女兒詩(第五十二回)
【原文】
昨夜朱樓夢①,今宵水國吟②。
島云蒸大海③,嵐氣接叢林④。
月本無今古,情緣自淺深⑤。
漢南春歷歷⑥,焉得不關心⑦?
【注解】
①朱樓:即紅樓,指代貴族之家。
②水國:環海之地,島國。
③蒸:蒸騰。
④嵐氣:山巒中的霧氣。亦指島上景象。
⑤緣:因為。自:本有。
⑥漢南:本言漢水之南,這里非實指,是用典,語出北朝庾信《枯樹賦》:“昔年移柳,依依漢南;今看搖落,凄愴江潭;樹猶如此,人何以堪!”后用此典,亦通過楊柳來表達人生易老、俯仰今昔、不堪遲暮之感。春:春色,指“朱樓”之柳色。歷歷:歷歷在目,看得清清楚楚。
⑦焉得:怎能。
【背景】
薛寶琴說自己八歲時曾跟父親到西海沿上買洋貨,見到一個真真國里的很漂亮的女孩子,十五歲,會講“五經”,能作中國詩詞。這首五律,據寶琴說就是那位“外國美人”作的。眾人聽了,都道:“難為她,竟比我們中國人還強。”
【賞析】
薛寶琴所說的“外國美人”作中國詩的奇聞,姑且不論真假,但這在當時是有一定的現實基礎的。清朝時期,我國的民族文化在對外交流中曾產生過很大的影響,工商交通事業和海外貿易都有新的發展,當時就有一批像薛寶琴父親那樣為皇家出海經辦洋貨的豪商。
新來賈府的四位姑娘中,薛寶琴是作者花筆墨最多、重點描寫的人物,她的命運在八十回之后不會沒有交代。而且根據作者總用詩詞隱寫大觀園女兒們命運的慣例,寶琴的后事也必定有詩暗示。她所寫的《懷古絕句》只暗示別人的命運,她所口述的《真真國女兒詩》才隱寓著她自己的將來。那個“外國”名“真真”,豈不就是“真真假假”的意思?其實,這位十五歲作詩的“外國美人”也就是寶琴自己。
“昨夜朱樓夢,今宵水國吟”,是說我昨夜還在家中的紅樓做著美夢,今天晚上就在海上低詠慢吟。“島云蒸大海,嵐氣接叢林”,是說海水蒸騰而成島上的云霞,山巒中的霧氣籠罩著叢林。“月本無今古,情緣自淺深”,意思是說:古時的月亮與今天的本無區別,因為人的感情有深淺不同,所以多情人便會對月亮發生感慨。“漢南春歷歷,焉得不關心”,意思是說:回想起來昔時情景如在跟前,這叫人怎么能不關心、不向往呢?
全詩說自己憔悴流落于云霧山嵐籠罩著的海島水國,昨日紅樓生活已成夢境,眼前只能獨自對月吟唱,憶昔撫今,不勝傷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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