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詩詞鑒賞《答林黛玉禪話》賈寶玉

賈寶玉

禪心已作沾泥絮，

莫向春風(fēng)舞鷓鴣。

這一回的回目是：“縱淫心寶蟾工設(shè)計，布疑陣寶玉妄談禪。”高鶚的筆在八十九回之后落到了薛姨媽家，這是情理所必需的。第八十九回、九十回，盡寫黛玉的情態(tài)，到了此回，轉(zhuǎn)寫寶玉的情態(tài)。黛玉的心病，莫名其妙地舒展好了，這又該她勸寶玉了。寶玉和襲人說過一句話：“我們有我們的禪機(jī)，別人是插不下嘴去的。”這話既流露了寶、黛之間透明的親切與通心的理解，又表明了這種相處若即若離，令人相當(dāng)擔(dān)憂。恐怕也只能陷入談禪、陷入虛幻。

林黛玉活脫脫一番追問：“寶姐姐和你好你怎么樣?寶姐姐不和你好你怎么樣?……你和他好他偏不和你好你怎么樣?你不和他好他偏要和你好你怎么樣?”寶玉呆了半晌，忽然大笑道：“任憑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黛玉道：“水止珠沉，奈何?”寶玉道：“禪心已作沾泥絮，莫向春風(fēng)舞鷓鴣。”黛玉道：“禪門第一戒是不打誑語的。”寶玉道：“有如三寶。”

這是寶、黛二人表白至上愛情的高峰，意思是：我心志堅決，象沾泥的柳絮決不會再隨風(fēng)飄移。不象鷓鴣鳥一遇春風(fēng)吹來，便輕狂飛舞。這句出自宋代參廖詩，原詩是：“禪心已作沾泥絮，不逐東風(fēng)上下狂。”禪心，出家人之心。

不應(yīng)忘記，打禪語之時，正是賈母精心布置寶、釵婚事之時。即便到這種時候，戀愛之意仍僅靠佛語、詩句來敷出，實在是苦澀極了。從后來寶玉做了和尚的結(jié)局看，寶玉的堅貞心跡已隱約可見，出家當(dāng)和尚是他唯一的退路了。因?qū)氂竦膼坌钠拾锥鴼g欣的黛玉，也只能是在死的天平上加上了重碼。

談禪悟心機(jī)，作者分明加進(jìn)了一些宿命色彩，一個必死，一個必佛。從藝術(shù)鑒賞的角度看，此情此志愈真，就愈與現(xiàn)實相悖。理解這一心機(jī)，可以悟出作者的匠心所運(yùn)，也可看出中國古代愛情的民族心理與感情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