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王朝歷史的興衰循環·殷本紀》鑒賞
導語:
《殷本紀》乃司馬遷依據《尚書》、《詩經》等材料而撰寫的一部以有商之先公先王為綱目的簡明商代史。“殷”是周后之人對有商的稱呼,商人則自名為“商”,這在殷墟卜辭中有大量的證據。直至春秋時期,作為商之苗裔的宋國,在其《玄鳥》、《長發》、《殷武》等廟堂詩作中,依舊保留“商”之稱謂。今之學界,則往往將盤庚遷殷至帝辛滅國的那段歷史時期,稱之為“殷”或“殷商”,“殷”也就成了晚商的代稱。
商部族起源甚古,其發祥地目前尚有爭議,但以東方說最為流行。該部族的主要活動區域,大體是在今河南、山東為中心的黃河下游地區。商族的始祖為契,大致與虞舜、夏禹同時,據說是其母簡狄外出洗浴之時誤食燕子卵而懷孕分娩的,故生來便負有神圣之天命,即《詩經·商頌》所謂“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玄鳥》)、“有娀方將,帝立子生商”(《長發》)。大約到了公元前17、16世紀之際,商部族經過十四代的經營,逐漸強盛,在其首領商湯的率領下,“十一征而無敵于天下”(《孟子·滕文公下》),并最終取代有夏,建都于亳,而成湯也就成了商王朝的開國之君。
商族甚好遷徙,古稱“蕩析離居”、“不常厥邑”(《尚書·盤庚》)。以成湯為界,有“前八后五”之說,曾先后在今河南鄭州、偃師、安陽洹水之北等地建立王都。大概在公元前14世紀末或13世紀初,商王盤庚又將都城遷至今安陽小屯一帶,史稱“盤庚遷殷”。自是以降,直至商紂滅國,前后二百五十多年間,“更不徙都”,算是徹底安頓了下來,并創造出璀璨的中國古代青銅文明。
有商一代,凡十七世三十一王,前后歷時近六百年(《左傳·宣公三年》),其中成湯建國、盤庚遷殷、武丁中興與商紂滅國,乃商代歷史中最為重要的事件。司馬遷作《殷本紀》,便是緊抓這些關鍵點而展開的。而成湯立國與商紂覆滅又可謂是重中之重,也是太史公濃墨重彩重點勾畫之處,成湯與商紂,均被刻畫得栩栩如生,今人賞析《殷本紀》,亦不妨自此入手。
選文:
殷契,母曰簡狄,有娀氏之女,為帝嚳次妃。三人行浴,見玄鳥墮其卵,簡狄取吞之,因孕生契。契長而佐①禹治水有功,帝舜乃命契曰:“百姓不親②,五品不訓③,汝為司徒而敬敷④五教,五教在⑤寬⑥。”封于商,賜姓子氏。契興于唐、虞、大禹之際,功業著⑦于百姓,百姓以平⑧。
契卒,子昭明立……主癸卒,子天乙立,是為成湯……自契至湯八遷⑨。湯始居亳,從先王居……
湯征諸侯。葛伯不祀,湯始伐之。湯曰:“予有言,人視水見形,視民知治不⑩。”伊尹曰:“明(11)哉! 言能聽,道乃進。君(12)國子(13)民,為善者皆在王官。勉哉,勉哉!”湯曰:“汝不能敬(14)命,予大罰殛(15)之,無有攸(16)赦。”
……
伊尹名阿衡。阿衡欲奸(17)湯而無由,乃為有莘氏媵臣,負鼎俎,以滋味(18)說湯,致于王道。或曰,伊尹處士,湯使人聘迎之,五反(19)然后肯往從湯,言素王及九王之事。湯舉(20)任(21)以國政。伊尹去(22)湯適(23)夏。既丑(24)有夏,復歸于亳。
……
湯出,見野張(25)網四面,祝(26)曰:“自天下四方皆入吾網。”湯曰:“嘻,盡(27)之矣!”乃去(28)其三面,祝曰:“欲左,左。欲右,右。不用命,乃入吾網。”諸侯聞之,曰:“湯德至(29)矣,及(30)禽獸。”
當是時,夏桀為虐政淫荒,而諸侯昆吾氏為亂。湯乃興師率諸侯,伊尹從湯,湯自把鉞以伐昆吾,遂(31)伐桀。湯曰:“格(32)女(33)眾庶,來,女悉聽朕言。匪(34)臺(35)小子(36)敢行舉(37)亂,有夏多罪,予維(38)聞女眾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39)。今夏多罪,天命殛之。今女有眾,女曰:‘我君不恤(40)我眾,舍我嗇事(41)而割(42)政。’女其曰:‘有罪,其柰(43)何?’夏王率止(44)眾力,率奪夏國。有眾率怠不和,曰:‘是日何時喪? 予與女皆亡!’夏德若茲(45),今朕必往。爾尚(46)及予一人致天之罰,予其大理(47)女。女毋不信,朕不食言。女不從誓言,予則帑(48)僇(49)女,無有攸(50)赦。”以告令師,作《湯誓》。于是湯曰“吾甚(51)武”,號曰武王。
桀敗于有娀之虛,桀犇于鳴條,夏師敗績……湯既勝夏,欲遷其社,不可,作《夏社》。伊尹報(52)。于是諸侯畢(53)服,湯乃踐(54)天子位,平定海內。
……
帝乙崩,子辛立,是為帝辛,天下謂之紂。帝紂資(55)辨捷疾,聞見甚敏;材力過人,手格(56)猛獸;知(57)足以距(58)諫,言足以飾(59)非;矜(60)人臣以能,高天下以聲,以為皆出(61)己之下。好酒淫樂,嬖(62)于婦人。愛妲己,妲己之言是從。于是使師涓作新淫聲,北里之舞,靡靡之樂。厚賦稅以實(63)鹿臺之錢,而盈鉅橋之粟。益(64)收狗馬奇物,充仞(65)宮室。益廣沙丘苑臺,多取野獸蜚鳥置其中。慢(66)于鬼神。大冣(67)樂戲于沙丘,以酒為池,縣(68)肉為林,使男女倮(69),相逐其間,為長夜之飲。
百姓怨望(70)而諸侯有畔(71)者,于是紂乃重刑辟(72),有炮格之法。以西伯昌、九侯、鄂侯為三公。九侯有好女,入之紂。九侯女不憙(73)淫,紂怒,殺之,而醢(74)九侯。鄂侯爭(75)之強,辨(76)之疾,并脯(77)鄂侯。西伯昌聞之,竊(78)嘆。崇侯虎知之,以告紂,紂囚西伯羑里。西伯之臣閎夭之徒,求美女奇物善馬以獻紂,紂乃赦西伯。西伯出而獻洛西之地,以請除炮格之刑。紂乃許之,賜弓矢斧鉞,使得征伐,為西伯。而用費中為政。費中善諛,好利,殷人弗親。紂又用惡來。惡來善毀讒,諸侯以此益疏(79)。
西伯歸,乃陰(80)修德行善,諸侯多叛紂而往歸西伯。西伯滋大,紂由是稍失權重。王子比干諫,弗聽。商容賢者,百姓愛之,紂廢之。及西伯伐饑國,滅之,紂之臣祖伊聞之而咎(81)周,恐,奔告紂曰:“天既訖(82)我殷命,假人元龜,無敢知吉。非先王不相(83)我后人,維王淫虐用自絕,故天棄我,不有安食,不虞(84)知天性,不迪(85)率(86)典。今我民罔(87)不欲喪,曰‘天曷(88)不降威,大命胡(89)不至’? 今王其柰何?”紂曰:“我生不有命在天乎!”祖伊反,曰:“紂不可諫矣。”
西伯既卒,周武王之東伐,至盟津,諸侯叛殷會周者八百。諸侯皆曰:“紂可伐矣。”武王曰:“爾未知天命。”乃復歸。
紂愈淫亂不止。微子數諫不聽,乃與大師、少師謀,遂去。比干曰:“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爭(90)。”乃強諫紂。紂怒曰:“吾聞圣人心有七竅。”剖比干,觀其心。箕子懼,乃詳(91)狂為奴,紂又囚之。殷之大師、少師乃持其祭樂器奔周。周武王于是遂率諸侯伐紂。紂亦發兵距(92)之牧野。甲子日,紂兵敗。紂走,入登鹿臺,衣(93)其寶玉衣,赴火而死。周武王遂斬紂頭,縣之大白旗。殺妲己。釋箕子之囚,封比干之墓,表(94)商容之閭。封紂子武庚祿父,以續殷祀,令修行盤庚之政。殷民大說(95)。于是周武王為天子。其后世貶帝號,號為王。而封殷后為諸侯,屬周。
……
〔注釋〕 ①佐:幫助。②親:和睦。③訓:通“順”,和順。④敷:施行。⑤在:決定于。⑥寬:寬容。⑦著:顯露。⑧平:生活安定。⑨遷:遷移。⑩不:同“否”。(11)明:圣明。(12)君:統治。(13)子:愛護。(14)敬:嚴肅對待。(15)殛:誅殺。(16)攸:所。(17)奸:通“干”,求見。(18)滋味:烹飪。(19)反:同“返”。(20)舉:選拔。(21)任:委任。(22)去:離開。(23)適:到。(24)丑:認為丑惡。(25)張:設置。(26)祝:祝禱。(27)盡:全部(捕獲)。(28)去:撤去。(29)至:極致。(30)及:涉及。(31)遂:順勢。(32)格:來。(33)女:同“汝”。(34)匪:通“非”。(35)臺:我。(36)小子:自謙之稱。(37)舉:發動。(38)維:因為。(39)正:通“征”,征伐。(40)恤:憐惜。(41)嗇事:“嗇”通“穡”。泛指農事。(42)割:通“害”,損害。(43)柰:同“奈”。(44)止:阻止。(45)茲:此。(46)尚:希望。(47)理:通“賚”,賞賜。(48)帑:沒為奴隸。(49)僇:通“戮”,處死。(50)攸:所。(51)甚:非常。(52)報:報告。(53)畢:全都。(54)踐:登上。(55)資:稟賦。(56)格:擊打。(57)知:同“智”。(58)距:通“拒”,拒絕。(59)飾:掩飾。(60)矜:夸耀。(61)出:超過。(62)嬖:溺愛。(63)實:充實。(64)益:增加。(65)充仞:充斥。(66)慢:怠慢。(67)冣:同“聚”。(68)縣:通“懸”。(69)倮:通“裸”。(70)望:埋怨。(71)畔:通“叛”。(72)辟:法。(73)憙:同“喜”。(74)醢(hǎi):把人剁成肉醬。(75)爭:爭辯。(76)辨:通“辯”,辯解。(77)脯:把人制成肉干。(78)竊:暗地里。(79)疏:疏遠。(80)陰:秘密地。(81)咎:追究過錯。(82)訖:終止。(83)相:幫助。(84)虞:憂慮。(85)迪:實踐。(86)率:遵循。(87)罔:沒有。(88)曷:何。(89)胡:為什么。(90)爭:通“諍”,規勸。(91)詳:通“佯”,假裝。(92)距:通“拒”,抵抗。(93)衣:穿上。(94)表:表彰。(95)說:通“悅”,高興。
鑒賞:
歷史的演變,國家的興衰,是社會內在合力的具體表征。但不可否認的是,處于權力中心的歷史關鍵人物,其個人力量也不容忽視,他們對歷史發展的進程,往往具有較大的影響。舊時代的史家,通常將民心向背問題視為政治成敗得失之關鍵,“得民心者得天下”,也就成了一句婦孺皆知的政治箴言。而民心依附與否,則要看當政者是否德才兼備,能否身體力行。所以,“家天下”體制下的君王,其個人的道德言行便成了舊史家關注與熱議的焦點。《殷本紀》中所體現的史觀,大體不離于斯。這是時代局限所致,今人不必苛求。
從為政的角度講,《殷本紀》中的成湯,無疑是成功的典范,其人有德有才有謀略,且能把握時勢,堪稱完美。具體說來,共有以下幾點:
第一,以德治國,體恤民情。與夏桀“不務德而武傷百姓”不同,成湯體恤民情,提出“人視水見形,視民知治不”的主張,即把民情視為國家治理與否的鏡子。成湯征討夏桀的主要理由是有夏多罪。他所講的罪,便是“夏王率止眾力”,“有眾率怠不和”,民怨鼎沸。成湯在滅夏之后,作有《湯誥》一篇,其主旨就是告誡統治階層,要勤力于百姓之事,須“有功于民”,不可“作亂百姓”。可見,成湯始終將民放在為政的首位。所以,成湯才能夠“以七十里之薄,兼桀之天下”(《管子·輕重甲篇》),完成定天下的大業。而這一以民情為核心的“成湯之德”,也就成了后世不斷強調與頌揚的一個亮點。
第二,知人善用,任賢使能。借用伊尹的話就是“為善者皆在王官”,而伊尹與仲虺則是其中的杰出代表。湯死后,此二人對穩定商王朝之政局,居功至偉。尤其是伊尹,負顧命之責,輔佐幼主,安定天下,最終得入王朝祀典,享受王室的隆重祭祀,其事跡則為后世所傳頌。
第三,講求謀略,善于把握時機。成湯滅夏,事實上是一個以弱勝強的典范。在這個過程中,講求謀略,把握時機成了成湯手中的一把利器。夏自孔甲始,便已是“夏德日衰”,當時的友國開始陸續叛夏,到了夏桀之時,這種趨勢愈發嚴重。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夏為天下共主的地位未曾改變。而成湯為了取代有夏的共主位置,恩威并施。他利用田獵,讓其他眾邦國體察到自己已是“德及禽獸”,是一個值得信賴和依附的君主,以達到兵不血刃而瓦解有夏同盟力量的目的。而對于夏的死黨如葛伯之類,則借機各個擊破,最終扭轉夏商之間的實力對比。此外,成湯還善于利用民眾情緒與宗教力量。夏桀暴虐成性,民怨鼎沸,發出“是日何時喪?予與女皆亡”的絕望之聲,成湯恰到好處地把握了這種情緒,從而一舉擊破夏王朝。在征討之前,成湯又利用民智未開而求神設教,借助上帝的力量,號稱自己是代天行伐,并非犯上作亂,其言辭甚有蠱惑性。
《殷本紀》中,與成湯形象形成鮮明對照的則是商紂。以今日之眼光看,商紂身死國滅,成為天下之笑談,實乃咎由自取,大勢所趨,而商周之間國力的消長則起著決定性的作用。殷商中晚期,有商的國力在逐步衰退,《國語·周語下》記載:“玄王勤商,十有四世而興。帝甲(祖甲)亂之,七世而隕。”也就是說,經過武丁中興之后,有商之國勢已是江河日下。尤其是帝乙、帝辛時期,商人把軍事上的用力方向從西北移至東南,幾乎是傾其全力以對付東方夷族之叛亂,無暇西顧,只能用羈縻的手段籠絡周族,這在殷墟卜辭及傳世文獻中均有大量的記載。而對東夷窮兵黷武的結果是:國內國力耗盡,民心渙散,即所謂“紂有億兆夷人,亦有離德”(《左傳·昭公二十四年》);在國際舞臺上則是眾多友邦紛紛脫離“天下共主”——商的控制,轉而與蒸蒸日上的周族聯盟,致使地處西北一隅的“小邦周”于文王時期逐漸發展壯大,成為“三分天下有其二”(《論語·泰伯》)之強國,具備了入主中原取代有商的實力,為武王于牧野一舉克商積攢了足夠的力量。后人總結說,“紂克東夷,而隕其身”(《左傳·昭公十一年》),甚是在理。
此外,自商晚期以來,有商的貴族階層,好事鬼神,鐘鳴鼎食,極其奢華之能事,消耗在青銅禮器與祭祀上的資費不知其數,對王朝國力之損耗恐怕也是無法估量的。而且,更為要命的是,殷人好飲成風,《尚書·微子》記微子嘗有“我用沈酗于酒,用亂敗厥德于下”的議論,而周人甚至把貴族酗酒看作是殷商滅亡的主因,如大盂鼎銘文記康王之言曰:“我聞殷墜命,惟殷邊侯甸與殷正百辟率肆于酒,故喪師。”用通俗的話來說就是:殷之所以喪師滅國,是因為邊地的諸侯與王朝百官均酗酒成性。再如,周初《尚書·酒誥》之主旨,也是講要以殷人好酒為戒,與大盂鼎銘文同。此外,從大量的考古發掘材料看,殷商大小墓葬中的隨葬品,以酒器觚爵組合為核心,亦充分證實殷人好飲成性。《殷本紀》說商紂“好酒淫樂”、“以酒為池,縣肉為林,使男女倮,相逐其間,為長夜之飲”,其實就是當時貴族奢靡生活的一個縮影。
當然,不可否認的是,商紂的個人品行確實存在著致命的缺陷,國策上的種種失誤,亦與此有關。商紂其人史稱孔武有力,天資聰穎,但驕橫自大,自視過高。太史公說他“矜人臣以能,高天下以聲,以為皆出己之下”,甚為深刻。他不顧時勢,急于集權,對王族貴胄排擠迫害,廢商容,“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諫而死”(《論語·微子》),種種行徑,使人寒心。而對崇侯虎、費仲、惡來等異族讒佞之臣,則委以重任,任其胡作非為。周武王在《尚書·牧誓》斥之曰:“昏棄厥遺王父母弟不迪,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長,是信是使,是以為大夫卿士。”殆不誣也。商紂為人,甚為暴虐,醢九侯,脯鄂侯,剖比干而觀其心,為炮格之刑以威懾民眾,如此種種,令人發指。而且,商紂還好聲色犬馬,周人正是巧妙利用他的這一弱點,賄賂以美女、奇物與良馬,達到營救文王西歸的目的。不可思議的是,此后商紂還賞賜給文王弓矢斧鉞,予其代天子征伐的權力,最終導致西面的耆國為周人所滅,失去了可靠的屏障。這恐怕是商紂政治策略上的最大失誤之一。而當社稷岌岌可危之時,商紂又將國家與自身的命運完全寄托于虛無縹緲的上天,竟然還在講“我生不有命在天乎”,以拒諫而飾非。此與其祖上成湯“言能聽,道乃進”的謙遜美德相比,有著霄壤之別。說商紂“資辨捷疾,聞見甚敏”,恐怕是言過其實了。或許可以這樣總結,商紂是一個智商較高而情商極低的怪胎,他與善于韜光養晦、捕捉時機的文、武二王的政治博弈,必然將以失敗告終,有商亡于此人之手,實乃天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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