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友人

李白

青山橫北郭，白水繞東城。

此地一為別，孤蓬萬里征。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

李白的詩往往如天風(fēng)海雨，千尺飛瀑，奪人之魄，但他也有一些詩，寫得通俗淺顯，情深意長，語淡味濃。《送友人》就是一例。

這位友人是誰，已難以考證，但李白一生平交王侯，蔑視富貴，與下層百姓、落魄士子之間倒是情真意摯，肝膽相照。從這首詩中所用的比喻，如“孤蓬”、“浮云”看，這位友人也應(yīng)是一位失意蹉跎的人物，而詩人此時的心境也約略相仿，因此，臨歧分手，情意綿綿。

“青山橫北郭，白水繞東城。”首聯(lián)點(diǎn)明送別已至城外，但兩人仍舍不得分手，只見青山隱隱，白水迢迢。這兩句對仗工整，寫景如畫，“青”、“白”交映，色彩明麗。“橫”、“繞”二字以擬人化的動態(tài)來描寫山環(huán)水繞的情趣，自然而生動。這兩句運(yùn)用了以樂景寫哀情的手法，景色如此美好，山明水秀，好友相聚正好攜手徜徉，但現(xiàn)在卻不得不分手了，而且“此地一為別，孤蓬萬里征”，從此如孤蓬飄轉(zhuǎn)，浪跡天涯，難得相逢了。以“孤蓬”作比，已寫出了隨風(fēng)萬里、難能自主的苦衷，是為生計所迫，還是被功名所牽，還是因罪而貶謫，種種情緣，難以言明，也無須言明。加上一個“孤”字，就更寫出了孤單無依的凄涼心情。這種對友人日后寂寞境況的體味，正表現(xiàn)了詩人情意之深，體貼之細(xì)。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這兩句由眼前景引發(fā)出心上意，即景生情，貼切自然。空中浮云飄動，欲行未行，西邊落日銜山，戀戀不舍。作者用落日白云構(gòu)成一種蒼茫浮動的意象，巧妙地暗示了詩人此刻的心理狀態(tài)。這兩句，隨手拈來，天趣自生，情與景密不可分。“揮手自茲去，蕭蕭斑馬鳴。”結(jié)尾兩句，寫留戀徘徊，終不得不揮手告別，作者沒有再寫心中的感覺如何，而是用“蕭蕭馬鳴”來渲染出一種凄涼的意境。馬兒臨別長嘯，似乎情繾綣而不愿離去，那么，主人的心情如何，就盡在不言中了。

這首詩，語言通俗而富有表現(xiàn)力，抒情如從胸臆中流出。首聯(lián)對仗，“工麗中別有一種英爽之氣”(《甌北詩話》卷一)，中間二聯(lián)，以“孤蓬”、“浮云”、“落日”構(gòu)成一種象征性的圖景，將情與景打成一片，尾聯(lián)用襯托法，不言離情而離情自見，十分含蓄。

另外，這首詩雖屬五律，但格調(diào)上倒更象兩首五絕，神韻悠然，造語簡樸而其味雋永，在李白詩中，自成一格。